子非鱼_作者:河洛素以(17)

2017-12-03 河洛素以

  她曲腿在地上轻轻一蹬,藤椅便随之轻轻摇了几摇。

  随后,她头一仰,索xing把书也摊开覆在脸上,仿佛天塌了也不再理会。

  青色的裙裾就着摇晃的藤椅来回飘动,她随遇而安的样子竟不似凡人,倒像是山野林泉间居住的妖灵,与身后的青砖黛瓦构成了一幅细水长流的画。

  那样子,使他想起在洛城寻了千百户最终找到她的时候,她倚在门前听着他说话,低眉垂眸的样子显得漫不经心,不像是听着什么要紧事,倒像是听着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言碎语。

  “闻说洛城有个鬼戏娘子,今日得见,三生有幸……”他躬身向下,礼数端庄。

  谈话的过程中,颜卿不曾言语,他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没曾想,到最后他将要离开时,她忽然拉过他的衣袖让他留步。

  “你看,我现在就长得像她,是也不是?”

  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

  那一刻,秦笙呼吸一滞,望着她的笑颜,脑海中轰然炸开。

  多少年前,也有那么一个小姑娘,在漫山遍野的花丛中不知疲倦的穿行奔跑,叫他怎么追也追不上……终于没力气了,他不得不停下来扶腿喘着粗气,而就在那时,她突然回过头来,眉眼弯弯,清亮有如天上新生的月牙。

  他想,这两味笑,真是出奇的一致。

  他想,鬼戏娘子么?

  果然名不虚传。

  ☆、第十章

  江城自古以来便是繁华之地,商家遍地,游人如织。

  从酒楼上向下看,正午的街道正是一团热闹的时候,茶城酒肆莫不挂灯结彩,勾栏赌馆莫不迎客招张,处处人cháo涌动,再加上chūn意蓬勃花开如火,更是客座满楼红袖添香。

  视线离了街道再望向远处,正落在江城的西陵湖上,轻烟似的迷蒙水雾中隐约显现出几许被遮挡的湖光水色。

  临窗懒懒收回目光,颜卿利落地拍了拍手,散落了一桌细碎的栗子壳。

  “今天可是有什么喜庆事,竟让秦二公子舍得将我从那秦庄给解脱了出来?”

  对面月白锦衣的公子正拿着盏豆青釉青花瓷茶杯细细把玩,茶杯上釉色行迹处分明是一幅清幽淡远的中国水墨画,在他洁净白皙的指尖上发出晶莹剔透的光泽,漫不经心间竟构成了一种难以言说的魅惑。

  闻得女子言语中的抱怨之意,他温润一笑道:“只是看卿儿身上的伤病已经好得利索,想来卿儿这几日肯定在庄中憋得烦闷,便一块儿出来透透气罢了。”又问,“怎么听卿儿的意思,这秦庄倒如囹圄一般了?”

  “怎么就不是囹圄了?”颜卿秀眉微蹙,“我既千里迢迢从洛城随你过来,本是想你秦庄乃江南第一庄,且不说这山川风物如何秀美,平日的吃穿用度定然不错。本要放手享受一把,也不算辜负这自小受得的穷苦日子,可谁知道一来到这儿虽明面儿上挂着个主子的名号,私底下却是受尽旁人眼色,活得比下人还下人……”

  “饶是南方风景奇秀,我却住不惯。”她简单地做了一个结论。

  “哦,有这等事?”秦笙呷了一口茶。

  “我还能骗你不成?”颜卿眄了秦笙一眼,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从碟子上拿起一颗栗子,熟稔地剥去外壳,一股脑儿将它塞进嘴里,含含糊糊道:“你是不知道,那秦庄主不管走到哪里,只要一见我便露出苦大仇深的表qíng,好像我欠他万把银钱似的;而那秦夫人表面上对我客客气气的,却也不是个省油的灯,绵里藏针没安好心,平常也没少给我下绊子。”

  眼光一扫,闷闷道:“不过这些日子秦庄的生意倒是红火的很,你这么忙,迎客来又送客去的,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自顾不暇,又怎会晓得我的苦楚?”

  秦笙倒也没在意她言语中的不敬,只是挑挑眉道:“我只是记得最开始有个人,明明做事之前还没有底气,却叫我千万不要怜香惜玉,卿儿若是撑不住尽管跟我说,我再想办法就是。”

  颜卿美目一瞪:“哪个没有底气?只不过这么多天一直受这气,稍稍诉一下苦水罢了……”

  正说着,楼下登时传来一声急吼:“公子,不得了了!可是不得了了!”铜锣似的大嗓门儿一路自楼下雄赳赳传来,震得整座酒楼也抖上几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