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非鱼_作者:河洛素以(181)

2017-12-03 河洛素以

  殷鼓镇的人们扛着薪柴望着天,长叹不已。

  稚龄小儿围着神婆院墙打了拍子道:“神婆大人一发怒,汤河浩浩淹村户,神婆大人二发怒,苍天变色神州怵,神婆大人三发怒,敢叫风雪无归路!”

  殷鼓镇除了厚着脸皮的秦笙,再无人敢拜会神婆,他们都认为,超脱五行的天象乃是神婆盛怒所致。

  一季梅雨,一季酷暑,一季霜雪,在这不大不小的殷鼓镇中,瘟疫般紧锣密鼓跨越四季鱼贯而来。

  山猫们依旧该吃吃,该睡睡,较之以往更加悠闲自在,只因为世人口中蔫儿坏到透顶罪大恶极恕无可恕的神婆,实在无暇看顾它们。

  那个傻里傻气憨到透顶白长了一副玉容颜的公子,终于不堪风雪折磨,病怏怏歪倒了。

  阿六卧在chuáng头,看着公子阿哥越发苍白的脸,心忧如焚,心惊胆寒,却气愤而不敢出,幽怨而不敢表,只是吊着眼巴巴望着神婆,哭丧着脸道:“神婆大人,不就是他比您长得好看秀气些,您何苦折rǔ这神仙模样的公子?”

  神婆不言,冰冷的手抚上那人滚烫的额头。

  那人微张着唇,像无法呼吸的鱼儿浮出水面,竭力吸吮着清甜可贵的空气,那两片唇发白,又泛着紫,不住哆嗦着,怎样也不能安分。

  神婆又朝那人喉咙探去,只觉得似炭火炙烤,从肺腑到喉舌,无处不灼烫。

  阿六不知从哪儿寻了一条又软又细的巾帕,悉心擦起那人的脸庞,等脸擦完了,巾帕也发起烧了。

  阿六又开始擦他的手,他五根手指紧紧攥着,阿六尝试着掰了掰,却无论如何也掰不开了,粉脸顿又揉得像团面疙瘩,愁眉苦脸哼哼唧唧道:“神婆大人,公子阿哥的手像握着什么似的,比铁拳头还要硬嘞。”

  神婆缓缓探去,那人面如火烧,手脚却冰凉十分,窗外有风雪灌入,阿六正要去关窗,那窗纸却撕拉一声,彻底裂开了。

  无数雪花从窗外席卷而来,寒意飒飒,教人避之不及。

  十九跳到窗台上,抬高了尾巴挡在窗前,毛茸茸的尾巴一扫一扫的,将那些冰凉的yù钻入屋内的雪花打飞了。

  其他山猫悄无声息地加入进来,有多少雪花,就支起多少条雪白的尾巴。

  神婆探到了那人的手,一点一点拨开他的手指,极耐心、极温柔。

  她摸到了一片竹帛,竹帛上的字迹清浅细微,似乎已经隔了些年月,她冰凉的手指细细研磨着,继而,愣住了。

  秦笙睁开眼,一个青衣衫的姑娘正看着他,眼弯弯的,在笑。

  他嗓子有些发gān,开了开口,喉咙却像破风箱似的,勉qiáng蹦出了几个音,:“我,莫不是在做梦?我竟梦见,你回来了。”

  那姑娘点点头:“是我回来了。”

  秦笙坐起,他仔仔细细地将她望着,连她脸颊上的绒毛也不放过。

  姑娘杏眼瞪着,佯装恼怒,眼角曳着桃红:“你明知道我醉酒后就爱说胡话,且说出来的话大半都不作数,何苦这样做?”

  “我这样做,只是因为太想见你。”

  “那,你明知道我出门只为躲着你,何苦难为撑着?”

  他展开双臂搂住她:“我若不硬撑,你怎么肯见我?”

  颜卿怒气散尽,笑了,眼眶里满是晶莹的泪水:“我都知道了,有人已经告诉我了,我之前不见你是另有原因,可我现在已经想通啦。”

  她已经知道,他对她的喜欢,从一而终,不曾移qíng旁人。

  她已经知道,他千里迢迢跑去乌拉山找百日莲,只是想化解她身上饮恨华的毒。

  她已经知道,那些刀光剑影的日子,他并不喜欢,他真正想要的,不过是想给她一个太平世。

  神婆大人要与住在这里的公子成亲啦。

  十九在修补好后的窗纸上贴了大红喜字,圆圆的眼直愣愣看着,依旧有些不可置信。

  阿六揉了她的头道:“在想什么呢?”

  风雪中,红灯笼中的烛火明明灭灭,灯笼是莲花状的,灯笼里的烛也是莲花状的。

  十九还似置身梦中,晕晕乎乎道:“神婆大人变好看了。”

  阿六不无得意道:“神婆大人本来就很好看,只是□□敷的久了,我们才忘了她本来的面目。”

  十九将胖爪托在颊侧:“神婆大人最近还变得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