渌凤清水无痕般笑了笑:“公子,莫嫌渌凤管的宽,叶姑娘一直是二老的一块心病,公子这回若要再向庄主和夫人提起时可就要顺从小心些,莫要闹得跟上一回似的,得不偿失。”
秦笙摸了摸鼻子,亦是一脸的莫可奈何:“渌凤费心了,母亲那里一直都很看重你,这回你可要多帮我动动嘴皮子,若单靠我一人,这事儿怕还是难成。”
渌凤抿唇揶揄道:“公子这说的是什么话,渌凤自然会帮着公子的,只盼改日喝到公子的喜酒,公子可别忘了渌凤。”
秦笙笑了笑,道:“自然。”
渌凤欠了欠身,盈盈退下。
待她走得远了,颜卿摇了摇头,扶起额不免有些伤神道:“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们秦庄不仅园子大,连规矩也这么繁琐,你瞧瞧你瞧瞧,刚刚只是一个小丫鬟罢了,说话的口气竟和主子不相上下,真让人搞不明白!”
秦笙执起颜卿的手,挑了眉道:“规矩么?无妨,鬼戏娘子连稽州的李员外都能应付自如,秦庄的这点规矩想必更不再话下,”说罢,又见她小脸上浓重得化不开的苦意,温软了语气道,“卿儿也莫愁,你看刚刚那个阿琅,在我面前不照样造次?那渌凤自小随我母亲出嫁跟过来,莫瞧她年纪不大,做起事来倒很是伶俐,母亲对她很是喜欢,你若是想讨我母亲欢喜,自然要在她面前多说几句好话。”
颜卿撇了撇嘴,见秦笙面上的坚持,只好不qíng不愿地哦了一声。
甫一进入厅堂,颜卿只觉得四周明晃晃的,入眼的尽是一些瓷罐子银器具,正搁在木架子上热qíng洋溢地昭示着自身的灼灼贵气,目光稍一流连,蓦然又发现连那木架子也是由成年的红松jīng制而成,上面还雕饰着繁复的镂空花纹,无处不金贵。
颜卿默默低了头紧跟着秦笙,他一路上紧握着她的手,自打他们进庄时就没再放开。
她突然有点心不在焉。
只管发呆想着心事,颜卿一抬脚正踢到一块儿硬物,猝不及防间,身体不听使唤地一下向前栽去,待她一个激灵醒悟过来时,脑门儿离朱漆的门柱早已不足寸许,而在此刻,身旁的人又不露痕迹地适时脱了她的手。
秦笙你这个大……她心里咒骂一声,又赶忙闭了眼自认倒霉。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撞到的地方却不像想象中的那般坚硬,反而是柔软又宽阔。
耳边飘进几个小丫鬟的细碎笑声,颜卿羞愤yù死,向来只有她嘲笑别人的份儿,哪轮得着旁人来笑她?
不过,秦庄的柱子真的好软呵,究竟是什么材质做的?额头又蹭了几蹭,果真是相当的软和,疑惑间,她头顶有声传来,显得甚是无奈:“姝儿……”
周围的小丫头笑得更欢了。
颜卿睁开一只眼,看清楚自己撞的是什么,眼珠陡然瞪得浑圆,腰也不酸了,腿也不软了,赶忙挣扎着站起,动作利索十分。
秦笙看她脸颊红红的,一脸无地自容的模样,只觉有趣,便不再扶着她,却将脸凑近她耳边,低低一笑:“走路都走不好,鬼戏如何叫笙放心?”
颜卿腾得一下炸开脑花,颊侧红似云霞,绵延至脖颈,她梗着脖子,半天,佯装镇定地吐出了一句话:“只,只此一回,下不为例。”
秦笙轻笑了一声,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拂了袖子继续朝前走。
颜卿懊恼地拍了一下脑门儿,乖乖跟了上去。
刚转过一个宽宽阔阔的锦色屏风,还未走上几步,秦笙朗声道:“爹,娘,孩儿和姝儿如约回来了。”
闻言,颜卿微微敛了下巴,连面前的人影都还没看清楚,目光便乖顺地投到地面,看上去正是个标准的大家闺秀。
秦笙说叶姝xing子温婉良善,她便做出了这派温婉的样子来,又在心里暗暗腹诽,大家闺秀大抵都是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行走坐卧无一不被那些泯灭人xing的婆子细细教养过,终日憋闷在屋子里描纹绣花,千篇一律的很,自己活得不痛快,旁人瞧着也很不痛快,没有青楼女子的妩媚,又不得江湖女子的洒脱,到底是有什么好,竟让这位秦二公子如此喜欢?
她垂手立着,眼角的余光只能看到地面上曳着的一角华服,金丝纹理,蓝色底料,奢华又大气,华服之下隐藏着一双描着富贵牡丹的金边绣鞋,两只绣鞋平行并着,中间不露一点罅隙,依稀可想得座上人的端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