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闲的清静,却把这个烂摊子抛给了我。”语气一如既往的刻毒。
“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颜卿有些奇怪。
“想要?”白蔷攒了眉,随即又如画卷般渐渐舒展开,一脸恍然大悟道,“啊,没错,是我想要的。”
“他们说是我bī死他的,”她的唇角咧成了一个奇异的弧度,“一个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下得去狠手推下悬崖的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你信吗?”白蔷偏头问。
“我不信。”
“你该信的。”那人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一桩特别好笑的事qíng。
“我不信。”颜卿又重复了一句。
白蔷终于转过脸,目光从亭台水榭转移到颜卿身上,良久。
“饮恨华的滋味如何?”
饮恨华,延期不得解药就是死,可在得到解药之前,每月十五月圆之时,子夜过后,却是生不如死。
昨夜,恰好月圆。
颜卿额上涔着密密的汗,手抚上胸口,笑了笑:“还好。”
“那便继续受着吧。”
天上飘起丝丝细雨,飞檐不挡斜风。
白蔷将酒坛挪开,素手往外伸去,接起一点一滴的雨珠,看它们在掌心中如何汇流成溪,又如何蜿蜒而下。
“我们呀,就像是一盘棋局里的棋子,困在四面方正的格子里,落定便再也动弹不得,直到等到这盘局分出了输赢,才能迎来真正的解脱。”
白蔷端着手,掌心被清冷的雨染成了同样清冷的温度:“颜卿,你还是本本分分做你的杀手吧,你做其他的好像都不在行呢。”
颜卿舔了舔唇:“我只是想尝试一下,秦庄对七煞不轨,我留在那里,也好做个照应。”
“是为了七煞,还是秦笙?”白蔷眼中jīng光一闪,突兀地抛出这一句。
颜卿垂眸顺目,神态从容:“自然是七煞。”
“最好如此。”白蔷冷哼一声。
远方传来一声咿呀唱戏的歌声,仔细一听,是遣堂归的飘零燕,讲得是一对自小相互依偎的姐妹花在战火流年中失散,自此天各一方,一个长在天南,一个落在海北,即使后来几回相逢,终于认出了彼此,却因为各自所持的立场不同而形同陌路,再也没了往日那般亲密无间。
“我要摆上个戏台大唱个十天八天,来庆贺新主即位,他们不同意,我就快刀斩乱麻,啪嗒几声,人头颗颗落地,再无人反对。”
她甜甜地笑着,眸中尽是狂乱与残忍。
戏声悠悠钻入耳里,浓qíng处,不禁让人潸然。
“颜卿啊,”白蔷勾了勾唇角,“有时候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
猛然站起身来,碰倒了酒坛,酒洒一地,风雨飘摇间灌进满廊酒气,白蔷却突兀一笑,笑得一脸欢畅,甚至笑出了泪来,笑得弯下了腰捂住肚子,边笑便边后退,疯了一般。
白色的纱裙不住猛烈地颤抖,落了一地的霜。
燕燕双|飞,如今只剩下了孤零一个。
她转身向前走去,戏子一样轻零零甩开水袖,和着唱腔,眉目婉转得恰到好处。
“只道她柔弱,却说我坚qiáng,孤零零……七煞谁来扛,潦倒个罗刹?哈,七煞门前是非多,一步七煞入huáng泉……”
盛夏未至,楼中却已似入秋。
满院霜风凄紧,疑是昨宵清梦寒。
☆、第三十五章
息兰苑的玉兰不知不觉长得比以前高了许多,枝多叶茂,绿树成荫,颜卿正躺在竹青藤椅上悠悠闲闲的拿着卷书看,心里却盘算着下次再把秋千改造得更宽敞云云。
崽崽这一段最喜欢在树下跑来跑去,蝴蝶来时扑蝴蝶,蛾子来时扑娥子,飞虫来时扑飞虫。
只是偶尔转过小脑袋,用圆溜溜的乌黑大眼无声地看着她,又偏头瞅了瞅院门,似乎想要跑出去,却不敢。
“又在想琉璃?”颜卿问。
白虎咕噜了一声。
“没出息,人家都懒得搭理你,你还硬往上凑。”
白虎的咕噜声中带着明显的讨好。
颜卿收了书卷:“好啦,我今天再去给如姬寻ròu身,等寻到合适的自然会带你出去。”
小白虎欢呼一声,扭过头十分高兴地盯着地上的蚂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