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多想,唐海黎便已从枕头上抽出一根细竹丝丢了过去,这一击完全是本能反应,也没考虑力度,出手也是极快,刹那间那支手背中心就鲜血横飚。
这时眼睛才转向那只手的主人,一看,心里“咯”地一下,唐海黎立刻道:“对不住。”
许是那一击来得太快,袖暖这个时候才看见自己手掌被竹签横穿了个dòng,当场便“啊”了一声,但只一声又马上收住了,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把自己受伤的手背在了背后,“老……老爷。”
唐海黎起身批了件外裳,移步到袖暖身前,温柔地把他的手从背后扳到前面,轻轻呼了呼,“袖暖,你来我房里来做什么?”
“回老爷,小的,收拾收拾房间。”袖暖的声音镇定里带了一丝颤抖,也不知是疼出来的还是在撒谎。
或是,两者都有。
唐海黎微微一笑,把他的手放下,拿起盒子里的簪子,将锋利的簪尖抵在袖暖额头正中心,清冷道:“我的东西,别碰,否则下次就是埋人了。”
袖暖喉结一滚,隐约感觉到额心已经在渗血,话都说不清了,“是,是,知道了老爷。”
唐海黎一松手,袖暖便后退了两步,一手捂着额头,道:“老爷安睡。”边说边快速地退出了屋子,关上了门。
房间恢复成冷冽之气,像冰窖里的温度。唐海黎一个人徒然坐到椅中,照着镜子比了比,又把姜蒙楽送她那簪子放回了盒子。沉重地叹了一声。
明明两qíng相悦,他却以为已经天人两隔。说出真实身份,他会信吗?是不是说出来,他就不会这样与她冷战了?是不是说出来,他就不会再因为吻了他一下就耳光相回……是不是说出来……他都认不出她,还不如以前那丫头茉耳,何谈爱qíng。
窗外还在落雪,天色渐入墨色,正是黑白相映的时候。若是左篱在此,定要与她相谈作画了,可惜了这副美景,没有人想把它入画。她没那个心qíng。
默默关了窗。唐海黎往手心哈了口气,搓了搓手,又躺回了chuáng上,裹紧了被子。
数百里外的堂将宅,同样的光景,黑白相映,大雪漫落在瓦上。偌大一个宅子,竟是寂静冷清的连个人都看不见,或是大家都冻着了,早早回屋睡下了。
姜蒙楽在屋中走来走去,一手张开,一手握拳,不停地相撞。
“本丞相要召见左监军。不行……”
“我乃当朝丞相,敢拦我怕不是活腻了?不行……”
“堂将宅请左监军回府,不行不行……”
“在下姜蒙楽,求见左篱监军。不行不行……嘶!”
来回踱步的姜蒙楽一脚踢到了柜脚,“该死!”
姜蒙楽心道:“今天一定是态度不好,才会一直被拒绝,下次定要换个方式,这些肯定都不行!”又陷入沉思。
又来回走了十几圈,最后愤愤然坐在桌前,一拳砸下去,“嘭”地一声,道:“白痴!”
那个女人真是白痴。他明明没有很生气,那天不就想把她关在门外站一会儿吗,谁知竟然就这么走了!明明是她做错了事,竟然还要他去道歉!真是!
姜蒙楽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
一整杯浓茶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来,苦涩,极度苦涩。
片刻后平静下来。姜蒙楽开始有些迷茫了,先生爱茶,左篱也爱茶,为什么他喝下茶的那一瞬间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左篱与他对饮的画面。
可是,他开始品茶,喜欢茶,确是因为先生。
他心里绝不否认的第一条便是:他爱先生。
可是,现在心里好像还冒出了第二个念头,他好像有些喜欢左篱那女子。是的,他以前很认真地否认过,可是现在,他不敢了。
从左篱看他的眼神就知道,这个女人对他有无尽的爱意。以前不以为意,但慢慢地,渗入到他的生活里,这半年来发生的事qíng不少,也算得上是生死之jiāo的朋友。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人品很好,消除了不好的第一印象,甚至让他感觉很像先生。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不仅仅是好,她笑起来很温柔,小巧jīng致,那张脸撑不起男装,却偏偏要穿,可笑又可爱。
慢慢地,他开始觉得左篱的内在也十分讨人喜,隐忍,为人考虑时极为周到。虽并不是个很善良的姑娘,却也心地纯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