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罐子躺在美人榻上,翘着右腿不停地晃动着。他抓一把桌案上的豆子塞进嘴里,满嘴豆子被他咀嚼得嘎嘣脆响,丝毫不顾沈眉南已渐渐失去耐xing的脸色。
“药老!”
药罐子偏头瞅了瞅沈眉南,将手中的豆子放回果盘里,囔囔叫道:“我一把大年纪了,你还凶我!你娘没告诉过你,见了我,要尊我敬我么?”
沈眉南道:“母亲说的是那个快意磊落、救死扶伤的救世济民的囯丈,而不是偷jian耍滑的老无赖。”
“嘿!你个欺师灭祖、目无长者的小丫头,怎么跟老前辈说话的呢!”药罐子起身从美人榻上跳到地上,叉着腰,大声控诉道,“沈金钩那虚伪做作的假君子教养出来的儿女也一个德行,人前一套背后一套!要不是看在你们娘的份上,我在谷园就教训你们了!我跟你说啊,我这人最恨别人关着我,限制我的/自由!你却一次又一次地欺负我这个可怜兮兮的老头,再一次将我困在了这楼里,我要是不给这楼里的人一点颜色瞧瞧,他们还当我药罐子好欺负呢!”
沈眉南被堵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中的痛处,只觉无颜见人。许久,她才平缓了波澜起伏的心绪,放软态度询问道:“药老,师公,晚辈知错了。可是,砚儿是为我才扣住了祁门祁堂主,他只身赴本地府尹的邀约,定然不会全身而退。他若有什么三长两短,沁儿还那么小,她出生便没了娘,若再没了爹,这孩子要怎么活?”
“自作孽,不可活。”药罐子解气似的骂了一句,后又横眉撇嘴,道,“我是看在我尹川徒儿外孙女的面子上,才答应你的请求的哟!”
沈眉南知晓自己抛出沈沁这个筹码是抛对了,心里蓦地松了一口气,眼中染上了笑意,对着药罐子深深拱手弯腰:“多谢前辈慷慨救助之恩,晚辈会铭记前辈的教诲,从此静心学医,一心救死扶伤,再不会生出不轨心思。”
“嘁!”药罐子吊着眼睛嗤笑一声,“信了你,我药罐子便服毒自尽。”
望江楼被迷晕的伙计和那些以各种身份藏于楼内的金钩门人苏醒过后,皆不知发生了何事。沈眉南看着药罐子潇洒远去的身影,目光微拧,对身边的医女吩咐道:“备马!”
医女见她面如寒霜,不敢多问,恭恭敬敬应了一声:“是!”
沈眉南将沈砚留在望江楼内的门人聚在后院里,细声jiāo代着:“你们门主和小小姐有难,被人诱往祁门,我需要你们随我走一趟祁门,救出沈门主和小小姐,诸位有勇气么?”
众人异口同声地道:“有!誓死追随门主麾下!”
沈眉南嘴角露出宁静温婉的笑:“好,我已命人备好了车马。为了不打糙惊蛇,我们以酒商的身份赶去祁门,暂且不要bào露身份,伺机而动。”
一人立马表态:“我们一切都听沈谷主的。”
“对!一切都听沈谷主的!”
沈眉南道:“承蒙诸位高看,一路上还请多多照应。”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花景生发现,宛香的一举一动皆酷似十二年前去世的阿云。他明知她事事模仿阿云,其中必定有鬼,却因旧qíng,无法真正狠下心将人赶出侯府。
当年,他无法忍受自己的女人心里始终想着别的男人,甚至苦闷憋屈地替别人养着儿子,他也便渐渐疏远了那对母子,最后将母子俩送出了侯府。
若阿云仍旧活着,他不会意识到自己竟会对一名女子着迷到如此程度。
这些年来,他被这份思念深深地折磨着,却也只能在夜阑人静时,一个人睡在冬院的屋里,守着过往的回忆入睡。
他永远记得dòng房之夜时,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和温婉低沉的歌声。
三月chūn,始见君,飞花忽入chūn闺里。
妾抚琴,雨丝乱,指上心思君知否。
一声欢,一声悲,曲调难成音难开。
念君恩,盼早归,明月相思窗棂寒。
花景生再次听到阿云在新婚之夜里含着眼泪哼唱的这支曲子,不禁驻足窗下聆听。那一瞬,他以为阿云回来了。
歌声停歇后,花景生便见宛香亭亭立在门前月下,笑着向他福了福身子:“侯爷。”
花景生点头,上前问道:“从哪里学得这支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