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小似眉弯_作者:白落梅(10)

  红笺为我燃了沉香屑,泡了一壶碧螺chūn,我闭目养神。脑中却骤然浮现出那位年轻公子的面容,朗朗眉目,落落神采。想来是名流雅士,或是王孙公子,否则不会有那般高雅的气度。他选举我为花魁,也许只为夺一时之意气,与人面前显山露水罢了。

  我轻轻摇头,不愿再想,他今日的卓尔不凡,我也只当是过眼之客。

  稍歇一会儿,听见敲门声,妈妈已推门进来,她亲自为我送来了一碗雪莲燕窝羹,笑吟吟道:“姑娘,趁热吃了这雪莲燕窝羹,美容养颜,提神益气的。”

  我起身微微笑道:“多谢妈妈,劳烦妈妈亲自送来,眉弯不敢当。”

  妈妈赶紧搀我坐回椅子上,笑道:“姑娘莫起身,你好生歇着,让红笺喂你就好,如有什么需要,尽管遣她来管我要。”说完,朝红笺笑笑:“听到没有,好生照料你家姑娘。”

  红笺点头道:“是,妈妈。”

  妈妈转身离去,边走边说:“姑娘好好歇一下午,今晚我们迷月渡还要宴客,到时还得请你出面招待,今日一举成名,日后少不了财源广进了。”

  门已掩上,还听得见她的笑声,在廊道回转。我心间甚觉落寞,暗自低语:沈眉弯,任你才貌出众,也不过是迷月渡一名歌jì,空将寒夜催漏,辜负了韶华流年。想来万般皆是命,然我沈眉弯的人生又似乎不是如此。

  今日想得太多,我喝了几口燕窝,便躺在椅子上迷糊睡去了。

  恍惚间,我好似到了一处庭园,但见朱栏玉柱,琼阶白石,画桥烟柳,绿树溪流,百花争妍。一缕祥云挂在青天,眼前现出一幢金碧辉煌的宫殿,翘卷的飞檐直冲云霄,眉弯翠瓦在阳光下折she出粼粼的金波,长长的殿宇若赤色长龙,蜿蜒起伏,又深不见尾。

  只见得大殿门口站着威严的御林护卫,不一会儿,一排排内监宫女执着仪仗浩浩dàngdàng地走来,步辇上坐着一位年轻霸气的君王,他身着龙袍,头戴赤金通天冠,镶嵌着一串白玉珠,垂在面前,摇曳生风,又模糊得看不清龙颜。身旁坐着一位头戴凤冠,身着凤裳的皇后,端庄高雅,眉目和善。这些服饰像是我朝又不似我朝,只是一派富贵祥和的盛世之景尽现眼前。

  刹那间,这些人突然模样皆变,面目狰狞。方才的祥云已化作一团乌烟,辉煌的宫殿在一片烟雾中弥漫,似血残阳如红红的火焰烧透了整片天空,清澈的涧水瞬间化作了鲜血,葱茏的万物已枯朽不堪。仿佛听到一婴孩凄厉的哭泣,传透了整个宫殿,接着许多人乱成一团,四处奔走,不一会儿那些人渐渐地模糊,渐渐地远去。

  我yù要转身,却已无路可去。正在焦急无措之时,猛然惊醒,方知只是大梦一场。只见红笺紧握我的手,急急唤道:“小姐,小姐,怎么了,别怕,我在这儿呢。”

  我睁开了眼,感觉额头渗出少许的汗丝,手足无力,看着红笺,轻声道:“方才我做了个噩梦,无妨了,你给我端杯茶来。”

  红笺转身为我倒来一杯茶,我急急饮下,深深吸一口气,方觉得舒缓了些。只是心中仍是有些不安,这个梦仿佛预示着什么。我想起了白天殷羡羡那毫无血色的脸,她的死是意外,还是自杀,或是有人谋杀?又想起了烟屏,我有种预感,殷羡羡的死与她无关,也许待我闲时,该去一趟衙门。

  此时,楼下仍是一片喧闹之声,我起身推窗,已是huáng昏,夜幕微垂,一轮朗月挂在柳梢,一排红灯笼挂满了整个烟花巷,将街景映衬得璀璨透彻。这样的绚丽对于烟花巷来说,应该是一种殊荣,这令许多良家女子厌恶的风月场所,却又是许多男儿的缱绻风流之地。两年来,我坐在纱帘后,漠视这些用金钱来买醉的男人,他们急于表现对我的迷恋与倾慕,而我却视他们为浊物。

  红笺为我披上了白色的锦缎披肩,柔声道:“小姐,当心夜凉风重,我去厨房给你取些点心来吧。”

  我看着月色,轻声道:“不用了,我不饿。”

  红笺摆上了一对仙鹤腾云的荷花烛台,为我燃上了新烛。顿时间满室流莹,那闪闪的光亮仿佛浸透了每一个角落,而我却在这样的莹亮中觉得眩晕。

  妈妈的脚步声在廊道里响起,只一会儿她推门而入,依旧是那副笑脸,似要绽出花来,朝着我说道:“眉弯,你让红笺为你打扮一下,一会儿岳大人和一些贵客都要来我们迷月渡,指不定有多热闹呢。”说完,她笑嘻嘻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