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着镜子,将那朵新鲜的白牡丹斜簪在头上,说道:“妈妈放心,我自会给他们一个别样容颜的沈眉弯。”
妈妈冷笑一声:“要知道,我们是歌jì,不是名媛佳丽,看客喜欢的是花柳桃红,不是阳chūn白雪。”随后转身甩帕而去,又丢下一句话:“给我利索点儿,轿子在门外候着呢。”
我亦冷笑,我沈眉弯不屑于那些碌碌男儿的目光。
选花魁的地点是金陵城内所专设的一个毓秀阁,临着楚钏河,阁外的台上为歌jì们献技的场地,阁内为歇息之所。
我进毓秀阁的时候,各院的女子几乎已到齐,莺莺燕燕地站了一屋子,看得我眼花缭乱。
一屋子的歌jì,与我相熟的只有莹雪楼的画扇姑娘,她已连夺两年的花魁。我与她曾在翠梅庵进香时萍水相逢,此后便引为知己,qíng谊已非同一般。她看见我进阁,走过来执我的手,面含喜色细语道:“几日不见妹妹,越发清新动人了,这般姿容,实在淡雅脱俗,让人看了心中洁净。”
我含笑道:“姐姐这样说,要羞煞眉弯了。”
她笑看着我,依旧执着我的手。我方仔细打量她,一袭桃红裙装,身形婀娜,梳一个双环髻,cha一支凤凰金钗,流珠摇曳。额上贴一朵镶金花钿,耳上吊一串红宝石坠子。见她眉黛间自有一种风流韵致,气度雍容高雅,又惊艳倾城。
禁不住惊叹道:“姐姐这等绝色佳人,任谁人看了都要永生难忘。”
画扇轻轻抿嘴一笑:“妹妹莫要打趣我了,其实不过是来逢场作戏,不为开始,不为过程,只为那个结局罢了。”
画扇此间的话我自能领略几分,花魁这头衔虽不是多么大的荣耀,对于一个歌jì来说,却算是用来显示身份的一道灵符。有了这道符,可以免去许多的屈rǔ,亦可以享受一般的歌jì所不能有的待遇。
因是等候开场,我便与画扇叨絮起这几日的事来。红笺也与画扇的丫鬟湘芩在一旁私语。
只听得尖锐的叫声从屋子那端传来:“哎呀,你作死啊,这个时候搞出这事。”我和画扇转过头去,只见一老鸨四十出头模样,着一身大红的裙装,满头花饰,脸上涂抹着厚厚的胭脂,睁着怒目,一手扯着一个小丫鬟呵斥着。
被扯住的小丫鬟着一身绿衫,眉目略显几分秀气。此时已吓得浑身发颤,低头垂泪道:“我……我不是……不是有意的。”
那老鸨眼神越发地凶狠起来,扬起手来,对着小丫鬟就是一耳光:“小蹄子,还敢顶嘴!”
小丫鬟被打得退了两步,赶紧扑通跪在地上:“不敢了,妈妈饶命。”
只见一女子走过来,指着跪地的小丫鬟道:“你这蹄子是该换了去,素来做事就不用心,偏生在这时候把我琴弦弄断,眼看着要到手的花魁被你这一弄……”她两眉轻蹙,脸色显得有些焦急。
老鸨用力地指着小丫鬟的脑袋,弄得她身子直往后仰。呵斥道:“你这死丫头,你知道妈妈我今年为她选魁费了多少心思么,这紧要时候还给我坏事。”说完,又吼道:“你给我死跪在这,选魁结束后再给我滚回去。”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轻轻地哭泣。
我心中甚是恼怒,yù要上前阻止,画扇轻轻拉住我的手,轻声说道:“莫去惹她们,她是翠琼楼的妈妈,可是出了名的凶悍。她身边那女子是翠琼楼的头牌殷羡羡,据说也是个冷美人,只是她琵琶弹得绝妙,这两年我得魁,都只是略胜她一点儿。”
“哦?怪不得方才她说眼看花魁都要到手了,仿佛她们已做好了十分的准备。”我低声道。这才仔细打量殷羡羡,只见她一袭浅紫色裙装,髻上别一支碧玉簪,几颗珠子玲珑地镶嵌在上面,耳上一对幽蓝的宝石耳坠摇曳出冷光。她双眉似蹙,五官jīng致,神色里透露出一丝冷韵。
一屋子的姑娘、老鸨,只是旁观,竟无一人上前劝阻。
我见跪地的小丫鬟低眉落泪,心有不忍,便走过去,笑着对老鸨说:“妈妈您大人大量,何必跟一小丫鬟计较,今日选魁之日,莫扰了心qíng才是。”
老鸨打量着我,笑道:“我道是谁呢,这不是迷月渡里的眉弯姑娘嘛,素闻你才貌清绝,不落流俗,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