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道:“结果你只赌到了自己的求生机会,赌到了自己今日的荣华,可其余的人依旧被斩糙除根,我说得对吗?王爷。”
岳承隍无奈地笑道:“说得对,是这样。当初大军破城,你父皇和母后已双双饮下毒酒而亡,你被托付给首领内监从皇宫后院的山dòng逃走,才侥幸活下来。当时我看到大军入城,势不可当,已无闲暇顾及太多的人了。那些降服的人还是留了下来,许多奋力护主的人都惨烈死去。”我几乎在回忆当时惨烈的qíng景,就像我梦里一样,似血残阳,烽烟四起,血流成河,当时的紫燕城一片凌乱。而我的父皇与母后受亡国之恨,双双饮下毒酒而亡,与我养父母之死居然相同。我甚至想象到,当时父皇母后令首领内监带我逃走的qíng景,我一定是他们最爱的女儿,否则留下xing命的为何是我,而是我其他的兄弟姐妹?
“阿弥陀佛……”是妙尘师太的声音将我从惨痛的梦魇中唤醒。
“错误就是这样酿成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我,又是一番怎样的qíng景?”岳承隍惭愧地叹息道。
“与这qíng景一样,还会有两般同?”妙尘师太一句话,似乎是告诉我,也令我顿时醒悟了许多。这错不在于岳承隍,倘若没有他,结局会是一样,大燕被灭,国破人亡,自古以来江山沦陷都是这样的,再无第二种结果。而武平王能守诺留下他,给他在大齐国土上立足,给他富贵,已是难得了。想来武平王也不愿世人骂他背信弃义,毕竟失去人心的事,谁也不愿去做。他初登宝座,人心最重要。
我似乎还有许多的事想要问,但在这瞬间又似乎什么都明白。师太一句话说得对,是非过错,已是云烟。而我却为这云烟,在后宫争夺,犯下了新的错误。那么多人因我而死,真的是我的残忍吗,还是她们咎由自取,先行算计我,才会有因果报应?
因果报应,她们接受了报应,而我的报应又会在哪一天?尽管她们不是我直接害死的,但是却是因我而死。还有淳翌,为我盲目,当初楚玉说是他欠我的,事实上,谁又真的欠谁多少?山河的成败,历史的风云,与相欠无关的。
看着岳承隍,我终究还是低眉叹息了。
只有窗外的那轮冷月,不解人qíng,依旧清亮温和地照耀着。
多少故人成路人
幽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案几那盘未下完的棋上,看着那错落jiāo织的泾渭,黑白的棋子,我心中顿时醒悟了许多,又陷入更深的迷离里。都说人生如棋局,世事如棋局,那漫漫河山也应如棋局,参得透这棋局,或许才能参得透世事人生。就连禅佛亦是如此,参不透,又如何去了悟?
这盘棋,妙尘师太与岳承隍下了十年,难道他们竟还没有参透?或许在他们心里早已有答案,只是一直维系着这样的方式,因为答案意味着胜负,胜负意味着结束。倘若一切都结束了,人生还有值得延续下去的理由么?
如今的我,走在世事茫然的边缘,连自己要走的路是哪一条都不知道,我的人生还有值得延续下去的理由么?我是该为大燕公主死里逃生,来之不易的生命而活着,还是该为大齐皇后这至高无上,万福金贵的荣耀而活着?为死去的父皇母后活着,还是为大齐帝王,我的夫君而活着?为楚玉?为淳祯?或者什么也不为,只为活着而活着?
我禁不嘲笑自己,我沈眉弯几时开始要沦落到为别人而活着?要为别人而生出感想?在这翠梅庵中,佛都不能奈我何,回到红尘,大齐天子都不能奈我何,我洒脱自如,任凭怎样的一种风,都无法将原来的我chuī拂。
三个人盘膝而坐,沉默了许久,我没有起身要提出离开,岳承隍也没有。似乎都有意犹未尽之感,似乎又觉得一切都有了结果。这样的踌躇,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妙尘师太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我看着她优雅的姿态,安静端庄的容颜,尽管她比我年长了许多,但是依旧是个美丽的女子。我想着她的过去,一定有着极不平凡的身世,竟不知是如何地绝望心伤,让她看淡一切,甘愿在此度过流年。
岳承隍终究还是忍不住,对我低低说道:“眉弯,你告诉我,你究竟有何打算?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我一定帮。”他言辞恳切,令我不忍再给出刻薄的话语。
我看着恍惚的灯花,淡然说道:“还没有什么打算,暂时在翠梅庵住下。或许过几日便回宫,继续做我的皇后娘娘;或许再也不回去,从此萍踪làng迹,寄qíng山水;或许就在这翠梅庵,与青灯古佛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