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承隍朝大家扫了一眼:“也罢,就照你说的办。”
此时翠琼楼的妈妈朝衙役长行了一个礼,怒目地指着烟屏:“大人,你得把她抓起来,她是杀人的凶手。”烟屏脸色煞白,腿也软了,哭诉道:“我没有……我没有……”不停地摇着头,甚是可怜。
衙役长朝岳承隍看了一眼,问道:“岳大人,这?”岳承隍皱了皱眉头,道:“这样吧,你先把烟屏带走,等仵作最后的检验结果出来再做定夺。”
我闻言大为吃惊,yù上前理论,画扇已紧紧握住我的手,她对我使了个眼色,我心中明白她是想让我暂时先不要再争论。于是作罢,只能看着烟屏被一群衙役匆匆带走,她那无助的眼睛与翠琼楼妈妈那得意的神qíng对比,让我心中纠结着难言的滋味。
衙役带着烟屏走后,寂静片刻,才闻得岳承隍说:“好了,方才的事就此作罢,大家准备一下,选魁继续进行。”
众人听后散了,画扇也执着我的手走开。坐下,饮一盏茶。此时的毓秀阁又回到之前那般喧闹,那些歌jì在一旁嬉笑着,仿佛殷羡羡不曾死去,死亡对她们来说,可以漠然至此。
我吸了一口气,在嘈杂的氛围中,脑子里竟是一片空白。
楚钏河畔折双魁
走上台前,又回到方才的qíng景,参选的歌jì站成一排,个个面容娇艳,至于殷羡羡来与不来,无关紧要。想来有些人反倒希望她不来,也算得上少了个竞争对手。于我来说,也不重要,面对她的死,我似乎也是那般木然。
依旧是初chūn明景,河水融碧,柳幕垂烟,东风摇花枝而动dàng,晴光耀波水而璀璨。这样的景致踏青赏chūn是再好不过,台下的看客笑语盈盈,画舫的游人浅饮低酌,只待欣赏花魁的无边风韵。
坐在前排的岳承隍满面笑容,见他起身,双臂一举,朝大家说道:“方才因一点儿意外耽搁了比赛,现在选魁继续,大家敞开心怀,尽qíng赏阅佳人风采。”说完,大家奋力鼓掌,qíng绪激昂。
莹雪楼的妈妈一脸的笑意,朗声宣布:“下一个——chūn柳院头牌柳无凭姑娘。”
“柳无凭”我在心中低低念道,这名字倒十分别致。见她轻移莲步,一袭柔软浅翠裙衫,珠钗摇曳,袅娜身姿,娟娟人儿,果真如弱柳凭风,幽幽楚韵,甚是动人。端坐下来,怀抱琵琶,朝看客轻柔微笑。只见她玉指轻漫,珠落滑吟,边弹边唱道:“乍暖芳洲寻翠缕,凭桥人迹香踪。罗衣闲步两从容,青山花若梦,碧水柳痕空……漫把杏衫芳露记,凌波多是前衷。琴丝拂乱月蒙蒙。风残知梦远,chūn上小桃红。”
一首《临江仙》看似热闹,实则娇懒,看似馨欢,又生愁怨。她翠泠的琵琶,拨响了莺声柳làng,嘹亮的轻歌,独醉于蝶梦chūn光。这位柳无凭美人的才艺,确实令我刮目相看。我又想起了殷羡羡,不知她漫抚琵琶又会是怎样的韵致。琵琶,我想起了我的琵琶,她死了,我赠与她的琵琶去了哪儿?大概是被遗弃在毓秀阁内某个角落里了,只是随了我两年的琵琶而已,我可以做到对它漠然。
再看一眼柳无凭,娇羞盈盈,楚楚动人。看来这秦楼楚馆,虽为烟花之地,却不乏国色佳人。想我虽生在普通人家,可自幼爹娘亦请好的师父教我琴棋书画,虽不及富家小姐那般高贵,却也天资聪慧,不落人后。奈何命运摆布,无端落入青楼,说是好听,选夺花魁,实则不过是在人前卖笑,供人赏玩罢了。
我低低叹息一声,告诉自己,一会儿我取这chūn景题一首诗作罢,这莺燕婉转,轻歌曼舞我虽也喜欢,却实在不爱在人前摆弄。况我本无心争夺什么花魁,又何必为难自己。
正当凝思之际,已听见妈妈尖细之声喊道:“下一个——鸳鸯阁头牌许墨荷姑娘。”
我抬头看去,且见这女子着绿荷色裙装,头上cha一朵翠芙蓉,耳上垂着翠玉清珠,一袭碧绿,袅袅青幡,又是另一番风味。上苍造就这些冰清骨ròu,却也真是费了不少心思,各取其色,各得其韵。
不只这位墨荷女子展示的又是何等风采。她临于案前,携起素笔,轻蘸水墨,转身往摆设好的屏风内侧的白丝帛上幽点一蕊绿墨,接着轻轻点点,一朵荷叶已绽开。只见她并未再点荷露,却另择一处描摹画桥,之后又转回荷叶处描上轻舟。再蘸墨时却不再落笔,眉间似蹙,面露难色。台上台下之人屏住呼吸,且等她继续泼墨挥洒。她脸上一青一白,玉手一颤,毛笔竟然落地,瞬间墨色飞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