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双眉挑起,心中暗想:不好,这许墨荷定是哪里不舒适,今日若出此败笔,日后恐对她不利,鸳鸯阁的头牌封号也难保住了。
我不等思索,拔下玉簪,几根青丝也随着一齐带下,我将青丝绕上,且当羊毫,轻蘸颜色,便在丝帛上一阵飞花琼舞,刹那间一幅初夏暖景映在眼前。只见画境在chūn风中徐徐展开,清波点漪,露玉含银,碧荷舒卷,菡萏香飞。池外芙蓉凝雪袖,桥上烟云逐明霞,舟下白鹅啄碧水。更有莺歌穿柳,浣女临池,盈盈娇笑,落落翠裳,或撩水相戏,或嬉闹逐波。偶有白蝶翩舞,逐香而去;玄燕斜徊,戏水争飞。
画笔一落,已听见一声清朗之音高喊:“绝妙!绝妙!墨添高咏之趣,景浓卧画之姿。池中菡萏点波,水上舟箫远韵,真乃人间绝画!”话音刚落,只见这一年轻男子已站在离我不远的前端,穿一袭锦绣华服,头戴赤金簪冠,丰神俊朗,气宇轩昂,面如粉玉,美目灼灼。
我赶紧低下头,已觉得面上灼热,想来已是红若流霞。方觉得自己已在无意间露了锋芒,赶忙说道:“我与墨荷姑娘本说好,二人合画一幅夏日之景,她已为我描好底色,而我只是稍加修饰罢了。”
话才说完,更觉后悔,我与墨荷素日并无来往,且明眼人知道她方才已出差错。若是了解的便说我为她解难,不知的人还以为我故意争显锋芒,夺人眼目。于是,便不再作声。
后面的几位姑娘所显的才艺,我也无心观赏。只是挨着画扇站着,她时不时朝我微笑。而方才那男子眼波也向我频频传来,画扇亦朝他微笑,我只当不见,低头沉思。
待所有的人都展示完毕,只听到岳承隍和几位雅士在那私语,然后见他起身,微笑点点头,朝大家喊道:“今年的花魁已选出,她就是莹雪阁的头牌画扇姑娘,恭喜她接连三年夺魁,盈盈风采,当之无愧。”
她站于我们中间,桃红的裙衫如同粉嫩的桃花。画扇此刻,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美玉,是那种夺目的美,她夺去了所有人的眼目,而我们这一排的莺燕,只是她的陪衬。
我看到莹雪楼妈妈那灿烂的笑容,在明媚的chūn光下,竟也年轻了那么几岁。我看到岳承隍将千两赏金jiāo付与她,那灼灼灿灿的光芒刺疼了看客的眼睛。
这么安静的时刻,却见方才那赏画的年轻公子站了出来,朗声道:“且慢!在下有几句话要说。”
岳承隍朝那年轻公子看去,面露喜色,那神qíng好像他们是旧识。只听得岳承隍说道:“敢问公子有何指教,岳某洗耳恭听。”
年轻公子上前,微微一笑:“画扇姑娘才貌双全,被选为花魁之首,当之无愧。不过在下yù选一人,与其并列花魁。”说完,见他表qíng神秘。
岳承隍疑惑地问道:“哦?不知是哪位佳人?”
只见大家互相争看着,竟也猜不出是谁人,我心中细想,莫不是柳无凭。
年轻公子微笑地看着我,脱口而出:“此人就是迷月渡的沈眉弯姑娘,她今日所作之画令在下大开眼界,几缕青丝挥洒自如,得韵于水墨,会意于幽景。其画工之笔与画扇姑娘的才客之诗可谓是珠联璧合,令人沉醉。所以,本人yù拿出huáng金千两,作为她的赏金。”说完,他看着画扇,转而又看着我,只是微笑。
台下一片欢呼之声,仿佛将这场夺魁推向极致。而立于我身后的妈妈快速上前,大声笑道:“这位公子实在是慧眼识珠,我们迷月渡早就认眉弯姑娘为头牌,她花容月貌,琴棋书画样样皆通,今日的花魁她可是当之无愧啊。”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我还不曾醒转过来,却见岳承隍拱手对那位年轻公子笑道:“公子果然好眼力,岳某人也极为赞同。”他转而朝大家说道:“今年的花魁并列,那就是莹雪楼的画扇姑娘与迷月渡的眉弯姑娘。”
台下掌声一片,大家欢呼喝彩。想来这样的热闹是从前未曾有过的,我朝那位公子看了一眼,见他对着大家举手欢笑。心中竟然生出几许感慨,他此番之举,究竟是我衬托了他,还是他衬托了我?或许是彼此衬托,才有了这样的热闹。尽管,这热闹并不是我所衷于的。
画扇过来执着我的手,我与她相视一笑。她说道:“妹妹,我今日真是开心,能与妹妹并列花魁,实在是我们姐妹俩的缘分,这比任何一年的花魁都让要让我难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