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白天,家里除了孩子偶尔发出的细微哭声,还算平静。到了夜里,裹脚老太王中秋没像往日一样,上灯就睡,而是摸到儿媳的房里,叫醒了林德青,神神秘秘的对儿媳说:“来,把孩子给我抱抱。”花母递过孩子,裹脚老太接过孩子,抱在怀里,轻轻地搡了搡,在房里来回走了两个趟儿,又是望着孩子一阵喃喃细语,才找个凳子顺势坐了下来,又颤颤巍巍的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坨用不知什么裹着的黑不溜秋的东西,一边用手抹了一把那东西,一边往孩子嘴里塞,还一边说:“伢仔呀,来来来,喝点墨汁,喝了墨,长大了就聪明,学了文化将来能当大官。”抹完之后,又抱着孩子轻轻抚拍了一会儿,孩子被这粗糙的老手抹到嘴里的东西弄得哇哇直哭,花母惊愕的看着裹脚老太所做的这一切,却不知道该如何阻止,或者根本就没想到要制止,即使心神狐疑,但初为人母又不懂什么育儿知识的花母,心想,他老人家养育了几个孩子,还能有什么差错,就没往深处想。孩子哭得厉害,裹脚老太只得凑到chuáng边把孩子递给林德青,从裹脚老太手里接过孩子,等老太太走了以后,林德青就找了快gān净的布,给孩子擦净了嘴周围的黑乎乎的东西。
第三天早上,林德青的母亲带了小花夹袄和几块自制的尿布来了,也不见得有多热qíng,这个正宗小脚老太生了七八个儿女,养活了两男三女,林德青又是老幺,能gān的幺姑娘嫁到别人家,她失了依靠,不得不垫着小脚还要到生产队赶一些不用下水的活儿。即使两个村子隔得这近,都是各忙各的,平日里也不怎么来往。林德青个xing要qiáng,在花家受了委屈也是绝不会回去哭诉的,即使回去,哥嫂也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说什么婆家隔得这近,不要老往娘家跑,惹人说闲话,并且也不许她在娘家过夜,母亲还硬是要她快点回花家去。
花家用仅有的资源对付了一桌酒席,招待了几个至亲和林德青的母亲,但远在几里之外的花家村老台子,花氏家族里那个负责族谱的长辈因为有事没来,说是等孩子满月再过来,并写了一张红纸字条儿托人带给花长开,那上面是按辈分给孩子取的几个名儿,说是拿了让花家祖父花留根过过目再挑一个定下来。
☆、神医无解,幼子夭折
白天家里忙着招待客人,除了几个送恭贺的相亲提了jī蛋和红糖来,往林德青的房里瞅了两眼,说了几句客套话,基本都没什么人管林德青娘俩,林德青的母亲弄个小脚盆给孩子洗了澡换了衣服,林德青在旁边帮忙。不一会儿林母就被召唤到外面桌子就坐,吃了酒席就回去了,林德青半躺在chuáng上一边看着孩子,一边听堂屋里的动静,孩子间或咿咿呀呀的哭闹,她也没多在意,喂了奶,就放一边轻轻拍抚。
到了晚上,孩子却哭闹不止,也不吃奶,手心脚心发烫,林德青她初为人母,对带孩子没经验,见识也不大,但依然觉出孩子有些异样,却有不知所措,心里开始发慌,连忙踹醒了酣睡的花长开,要他去堂屋后边的侧厢房里叫来裹脚老太。初为人父的花长开一时间着实还没习惯家里多了一个孩子,加上白天累了一天,于是一倒在chuáng上就睡着了并且睡得很沉,当他被林德青一脚从睡梦中踹醒时,迷迷糊糊中还有些懊恼,但一听说孩子发烧了,马上清醒过来,毕竟是新生儿的父亲,这么小的孩子突然起病,他心里哪能不发慌,赶紧去叫裹脚老太。
裹脚老太外套衣服还没脱,正合身闭着眼睛半躺在chuáng上酝酿睡眠,一听说孩子可能起病了,就赶紧起身穿了鞋子,颤颤巍巍的来到林德青的房里,摸了摸孩子,又迟疑了一会儿,说:“怕是老天也晓得咱家添了丁,这大晚上的不能出去啊,莫要惊动了偷生娘娘,赶紧把屋里门窗都关好,窗户口挂一面镜子,把孩子被子盖严实一点,别让偷生娘娘进来偷走了孩子,天亮了再说。”不一会儿花留根也穿了衣服到前面来了,他没进林德青的房,只在堂屋嘟哝了几句,说大半夜的两个大人照看一个孩子都照看不好,还要把全家人闹起来。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下。花长开听不进花留根的这几句话,但此刻竟然对老太太的话言听计从。
就这样,一家老小一都不敢回各自房间去上chuáng入睡,为了驱赶睡意就坐在屋子里闲扯,只有林德青守着孩子别无他法,任其啼哭,折腾到大半夜,孩子都哭得抽搐了,花母林德青更加心烦意乱又不知所措,老太太又时不时地在屋子里作揖祷告,装神弄鬼吓唬不断,隔壁青砖黑瓦屋里的桂芝大娘被这土坯屋里的动静惊醒了,细听了好一会儿,实在忍不住,敲了门进来。一看小孩脸色发青,小拳头握得紧的掰都掰不开,浑身抽搐,上前一摸,孩子浑身发烫,大嗓门一吼:“你们当大人的都在搞么事,孩子都烧的抽筋了,还不送医院?”裹脚老太还在争辩,说她正在禀告偷生娘娘不要惊扰孩子,挨到天亮就好了。桂枝大娘扶着房门说:“孩子烧成这样还能等么?医院也要去,菩萨也要拜,神药两解,听我的,快送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