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心?”极轻极轻的一声唤,唯恐惊碎了梦中幻影。
门外那人浑身笼在朦胧月色中,好似一个朦胧的梦,只不过,这人儿有体温,有呼吸,温热、略显急促的气息喷在她的手背上,手一颤,五指渐松,又迫切地抚上人儿的脸颊,掬起一束鬓发,真实地感觉到手中一缕清凉,“无心,真的是你?”
“不高兴见到我吗?”莫无心口气有些冲。
不似画舫里那位贵公子如同戴着冷冰冰的假面具的神态,眼前的他真实流露的xing子,在她看来是那样的熟悉。
“不不!”她急切地握了他的手,悬空的心落了下来,终于有踏实的感觉,“你是怎么回来的?”
“怎么走的,就怎么回来。”他揽了伊人的腰,轻搂着她,把脸埋在她颈侧,呼吸那淡雅的体香,又使坏地咬一下她的耳垂,“吃惊吗?是不是还在想,把这惹人厌的小子丢到湖州去,眼不见为净就好,gān吗又不识趣地跑回来,招你心烦?”越说越气,张嘴往她颈子上再咬一口。
颈侧一痛,她却笑出了声,他仍穿着她那件藏青色长衫,熟悉的声音,熟悉的气息……是她的“亲人”回来了!
“为什么回来呢?”她这样待他,决绝地将他抛开,难道他不怨她?
“回来,只想问你一句话。”莫无心一字一字地说,“那日江畔,你承诺的绝不解开我亲手系的双心结,这话是真?是假?”
不言而喻的意思:他想要与她同甘共苦呵!
扶九天用力地点头,“真的!”这一刻终于下定了决心,哪怕前面是荆棘丛生的坎坷路,她也不再一人上路,因为他的义无返顾、真心以待,她已不再犹豫。
她点头给予肯定的答复时,只觉颈侧一凉,似乎有一粒清凉的水滴滑过颈子钻入衣领。
他,落泪了?
她推一推他的肩,他却执意把脸埋在她肩窝。许久、许久……他抬起头,脸上竟是灿烂的笑,指了指摔碎在地上的碗碟,抱怨:“这下可好,我亲手做的饭菜全供给土地公了。”
“你亲手做的?”她竟弯腰往地上捡。
他“哎”一声,急忙阻止她,“这些都脏了,要不,我去那边再弄一些来。”
“哪边?”她问,这家客栈有厨房供房客使用吗?
“那边!”他伸手往客栈外一指。
那方位似乎是……千里香?
她愕然,“你知不知道金陵这几日宵禁?”这几日金陵城内一到晚上,不论酒家饭馆、青楼客栈或寻常百姓家,都是大门紧闭,人们早早入睡,连灯都不敢亮一盏。
“知道。”他满不在乎,拉着她就往外走,“刚才我偷偷溜出去时,街上一个人也没有,酒楼里也没人。来,你随我去瞧瞧。”
她只得依着他。
果然,大街上一个人影也没有,连穿街走巷的巡逻官兵也不见了踪影。二人绕到千里香后院,从一扇废弃的木门畅通无阻地进入厨房。
在厨房里挑了几样原料,莫无心围着炉灶忙活,不一会儿,弄好三菜一汤,有鲈鱼脍ròu、莼菜羹、金丝苏卷,还有一碗东坡ròu,再盛上两碗荷叶包煮的香米饭。
扶九天惊讶地看着这一桌菜,“你家以前是开酒楼饭斋的吗?”当今男子会庖厨的,除了宫廷御厨,就是经营酒楼饭馆的掌勺师傅了。
“不是。”莫无心递了一双筷子给她,“这些手艺是娘亲教我的,只是平时我很少自己动手做菜,有些生疏了,你尝尝好不好吃。”
她夹了一块东坡ròu放入嘴里一嚼,嗯!香嫩ròu滑,果然有七成火候!“令堂怎会想到教自己的儿子做菜?”她突然来了兴致,想听他聊聊家里的事。
“嗯!娘亲还让我牢记一句话。”提起娘亲,他一脸孺慕依恋之qíng,眸子里则隐含着忧伤悲痛。
她没去细看他的神色,仍笑眯眯地问:“什么话?”
“愿得一人心,白头不相离。”他轻叹,“娘亲总是告诫我,绝不能把感qíng当儿戏,朝三暮四最是要不得的,更不能无qíng无义无心!”
《白头吟》呵!
她点头赞同,“得此贤妻,令尊一定很珍惜夫妻qíng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