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名单之中,有巴蜀王氏、有清河张氏、有荥阳李氏、有真定曹氏,却独独没有金城郭氏。
他派人放出的风声,没有透露一丝他yù立郭氏为后的想法。
摆在人前的这些,皆是身家地位堪配小君,同时又与太后无亲无旧之人。
他这一派的忠臣们,想来可以安心了。
赵祯深吸了口气,垂下头,胸膺压抑,已不想再多做一个动作。
“阿瑶,你可信我?”
唇间一声绵密清问,未出口,却dàngdàng然响彻在心底,久久不散。
那日在丰月楼,他也曾这般问过。
被问到的人儿却只是曼声轻笑,款步上前,微微弯了腰,眉目专注地为他整理好褶皱的衣襟绣袂。
他心中蓦地安定,握住了她的手,目光深沉地望向粉白墙壁。那之上两道朝晖斜映下的身影相偎无间,亲昵尽显。纵是无声也已胜却有声。
赵祯垂眸低笑,到底忍不住将人重新拢揽在怀中,埋头深深嗅着她发间馨香,默然不言:确实是他问左了。若她不相信他,又何苦前来与他相会?
“小哥哥,你之处境,阿瑶明白。”那人回拥住他腰肢,在他背脊处柔柔抚拍两下,言语暖意如丝,“别太苛责了自己,我会心疼。”
她是个聪敏的丫头,素来比之寻常闺秀多了几分清明黠慧。这一问一答间,她恐怕已经堪破他心中潜藏的谋划。
他既yù立她为后,又不yù让他这一派的朝臣看出他yù立她为后。他既要朝臣拥趸,也要心上女人。
他是打算披层软弱伪装,借着太后的手,将心仪之人推上明仁殿那万人仰视的凤椅鸾座。
“阿瑶,你可知,朕并非一个君子?”赵祯抿抿薄唇,说话间将怀中人揽得越发紧实。
怀中人只是温软地依靠在他胸口浅浅地笑了笑,随后她从他肩旁侧过头,轻轻啄吻下他的耳际,从容答他:“自然知道。陛下莫非忘了,君子当不得帝王。而陛下您,却是要做有道明君的。”
一个伶俐儇巧到无懈可击的完美答案。让赵祯不由痴然低头,于她唇上攥取了一记温暖的亲吻。
还好,她此后的光华余生将是他的。还好,他与她是同心同德站在一处。还好,他于庙堂搏杀时尚有她与之相知相惜。
不然,他着实不知,在今后岁月中,面对离心的皇后和摄政的太后,他将会过得几许艰辛。
作者有话要说: 传说中:chūn梦了无痕。
啧啧,估计小huáng桑被阿瑶夺走初吻后,尝到些许甜头了。加上被朝廷的糟心事一压抑,哎哟,表太旖旎哟。
今天先不絮叨小八卦啥的了。
求收藏,与评论。下章节会提及一个人,一个大文豪。猜猜看,会是谁。与天圣二年大比有关的。
☆、却有波折暗中生(修改版)
宫中消息传递飞快,未出仲夏,天子yù从清河张氏,巴蜀王氏等人家择后的传闻便如cha翅一般,为消息灵通的执宰辅政们所获。
一封封向二圣进言的折子飞过中书门下省,雪片一样落到赵祯与刘太后的御案上。这其中有一半仍旧不遗余力地举荐着其他闺秀。另外一部分则不约而同褒誉起名单中所列家门,极言其府女子嘉惠贤德,堪为小君。
朝中廷议被分两营,一派盛赞天子英明,另一派则伏惟恳请,劝天子三思而行。
天子夹在中间,似万分为难。而素来决断gān脆的寿安宫此次竟也保持了鲜有的缄默。御座珠帘后,摄政的皇太后对所有立后疏奏的呈报皆留中不发,按而不表。态度模糊得让人捉摸不定。
“你说,太后娘娘究竟是想做什么打算?”
仲夏时节,骄阳当照,地如炉蒸。
张府避暑的轩台高建在后园碧波湖上,傍山环水,糙木葱郁。湖中锦鲤嬉戏,吐泡游弋。台阁微风送慡,纱帐轻扬。
宁秀面色苍白地卧倚在美人榻上,一手撑身,一手执了纨扇,罥烟眉梢堆藏隐隐愁虑地看着座前人,轻声开口:“阿瑶,你莫要听外头那起子人浑说。官家与你好歹是多年的qíng谊。只凭捕风捉影一份名单怎可当真做数?”
舒窈侧过头,对着宁秀安抚一笑:“是啊。那做不得数。我都知道。我只不过是在恼他而已。”
宁秀微微一怔:“气恼官家?却是为何?”
舒窈垂下眼帘,并不作答。只是素手灵巧剪破了荔枝红壳。雪白的果ròu似轻盈的咕粉,滴溜溜滚落进玉色碗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