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寇准前脚离开,后脚皇后的反击便紧随而至。她不怨真宗,不进谗言,更不曾像寻常妇人那样在后宫撒泼闹气。她只冷冷静静回了明仁殿,三言两句吩咐身边人,随后便循着国母气度,派人为新近得子的另一位参知政事丁谓送去两匹彩帛丝绸,一方美玉如意,借此恭贺他弄璋之喜。
送礼宫人除喜庆话什么也不多说。他们回去后,隔日小朝会。丁谓一封奏折直达圣听,所叙内容尽是弹劾寇准骄奢yín逸,结党营私。
寇准自不能坐视。朝会散毕一个时辰,参报丁谓的折子也如雪片般飞到了真宗御前。
至此,朝堂上,寇准诸拥趸与丁谓附庸们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又再次拉开。
…
☆、已存疑惑在心田
;三月廿二,季chūn时节,开封府下了场珍贵如油的杏花雨。雨丝调皮顽劣如孩童,趁着夜色,无声无息潜入人家的庭院,打落红花,滋润绿叶。等第二日早上人醒来,它又消散得无影无踪,空留一地缤纷落红。
雨后晴天,正是出行踏chūn的好时候。
舒窈一家一大清早就出了门。车驾辚辚碾过青石板,却不是去踏chūn,而是去丁府道贺。丁谓知天命之年又得麟儿,喜不自胜。儿子满月,他在府中摆宴庆祝,广邀同僚,想是热闹一番。
按以往规矩,郭家接到这种帖子,多是派舒窈某个哥哥代为赴宴。可这次却不同,舒窈的大伯父对此格外重视。拿到帖子郭守璘不光表示自己要亲自去,还专程跑到自己弟弟的院落,跟舒窈她爹讲:“届时你与我同去。”
舒窈的父亲并不是一个灵透人。出身世家,郭允恭有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矜持和高傲,听到兄长建议,他非但没参悟其中关窍,还把眉头皱得死紧,不屑道:“大哥这般未免太抬举他想他丁谓不过一介幕僚之后,靠三寸不烂得立朝堂,哪里用如此看重”
郭守璘怒其不明,抬手点他前额:“动动脑子,二弟之前不管,你想想他现在是什么身份他夫人生儿子,皇后娘娘派人送了什么礼丁谓怎么做的”
“他怎样跟咱们家什么关系”郭允恭袖起手,一副懒得思考的架势。
郭守璘哀叹一声,解释说:“寇准入宫面圣,言辞咄咄bī人。官家迫于形势,只能让皇后娘娘暂且让步。可你想以皇后娘娘为人她能就此善罢甘休绸、丝、如意她是在问丁谓,能不能为她解愁能不能让她如意丁谓弹劾的折子是回应她。现在俩人是一路,他们在共同对付寇准。丁谓依傍了皇后娘娘,明白吗”
郭允恭一袖手:“明白不明白不就是那么回事吗既然大哥让去,那就去呗。”
郭守璘被他松懈模样搞得额角直跳,老大不放心提醒:“去时别忘了让弟妹把囡囡带上。”
一听他提到宝贝女儿,郭允恭立刻不gān:“带阿瑶gān嘛满月宴上人多吵杂,一个姑娘家家万一走失了怎么办万一被别的孩子欺负怎么办万一”
“哪有这么多万一二弟,阿瑶过年都七岁,不小了。你不能真把人护在家里一辈子。以后她总要出嫁,趁现在多结jiāo些京中贵女做手帕jiāo对她将来只好不坏”
郭允恭听完吊着脸,半天不开腔。
“听到没有”当兄长的按捺不住,提着嗓门严肃提醒。郭允恭这才沉声,闷闷答句:“哦。”
哦什么哦这敷衍态度是要气死谁
郭守璘心头窜着小火苗:他这当兄长的容易吗他不光得顾自家,还得考虑着弟弟一家上上下下。真cao碎了心。弟弟闷木厚道,凡事不爱思虑就不说了;弟妹妇道人,庸懦没见识,还经常有点自己小盘算。底下的侄子里,老九倒最聪明,还是个不务正业。最靠谱的阿瑶,偏偏却生了个女儿身。
放眼郭家二房,咋就找不出个能主事的明白人
郭守璘无比忧愁,心里暗想:管不了那么许多,那天哪怕是用骗的,也一定得让阿瑶跟着她伯母母亲的出门去。
当然,郭守璘骗人计划并没有实施。到正日子时,家里柴老封君直接发话,在病chuáng上指着自己小儿媳夏氏:“糊涂你不趁着这时候让囡囡多见见世面,还等什么时候”
主意是儿子还是儿媳的不重要,反正她训了儿媳一定会有成效。
夏氏确实不敢多言。顶着自己相公的不愉脸色,带舒窈惴惴赴宴。
出府走巷,绣帘轻垂的车驾安安稳稳走在东华门的官道上。官道两旁是林立的酒楼和栉比的商铺。雨天才过,碧瓦勾檐下有燕子呢喃,青糙地上也聚集了顽童蹴鞠。清晨天霁,路过饭庄,花糙香气混着酒食糕点的味道就像勾人的小妖jīng,直直地诱惑着行人的口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