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窈跟母亲夏氏一同坐在车里,边安逸地享受着茶水果子,边听夏氏对她讲等会儿去丁谓府上要注意的事项。
“宾客众多,到时男女分席,囡囡不要乱跑。万一被谁冲撞,又要娘担心。”
“坐席时,若有其他姑娘与你说话,你莫要害怕,只管应答就是。”
“要是碰见有哪个莽撞的真冲撞了囡囡,囡囡不要和软,一定要说出来。”
“娘说的这些,囡囡记住了没有”嘱咐一通后,夏氏终于停下口,揽着舒窈柔声发问。
舒窈放下果食,在她怀里轻轻点头:“阿瑶记下了。”
夏氏摸摸她的头发:“娘的囡囡将来是要享大富贵的人。可不能在席面上被那起子小人欺负了去。万一真受了委屈,阿瑶可不要像娘那样忍气吞声。”
舒窈仰脸看向夏氏,大眼睛黑白分明地忽闪着,心里小小叹口气:哎,婆媳关系自古难人。瞧瞧,她娘都给憋屈成啥了逮机会就对她进行人生教导。
夏氏不知她脑中思量,见舒窈一脸懵懂,夏氏只能怅然地叹口气,更加搂紧了舒窈。娘儿俩面颊相贴,夏氏似有无限酸楚,在女儿耳边轻声说:“娘这辈子只有你和你三个哥哥。你哥哥都已经定xing,娘指望不上他们能出人头地。阿瑶,娘只剩你,你可要给娘争口气。”
舒窈乌溜溜的眼睛眨了眨,侧过身,将小手伸向夏氏,无比乖巧地抱住她脖颈:“娘,阿瑶会争气,阿瑶会好好听话。将来阿瑶长大了,好好护着娘亲,孝顺娘亲。”
孩子太贴心,夏氏鼻间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舒窈赶紧伸手,摸摸她脸颊:“娘不要哭,阿瑶会很乖的。”
夏氏紧紧搂住女儿柔软的身子,侧转头,偷偷擦了把眼睛,回过神来,她已转移话题:“囡囡知道此次丁相公为何如此张扬着办满月宴吗”
舒窈当没看到母亲的尴尬,在她问话时张着小手捞过一旁的糕点,边啃边摇头,且不论她娘是如何想的,反正她是绝对不能说她是如何想的。
丁谓将满月宴办得盛大的原因,她当然猜得到。
眼下的丁谓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不光身领吏部尚书和参知政事的要职,他还是陛下亲封的玉清昭应宫使。当初造玉清昭应宫,满朝文武都倾力反对,劝谏的折子雪片似地飞往御案,一个个苦口婆心,告诉真宗大兴土木实乃劳民伤财,陛下切勿冲动行事。可真宗不乐意听,眼看折子里没几个站在他这边的,真宗着急上火,一天比一天yīn沉个脸色,活似被人割去千里良田。
那时丁谓显出能耐,他不光看透皇帝执拗心思,他还硬是靠着自己的博闻qiáng识和三寸不烂将反对此议的同僚驳得哑口无言,硬生生将这劳民伤财的工程掰扯成了为国为民的福祉。
“陛下敕造此宫非为一己之私,而为侍奉天帝。祈天帝保佑我大宋皇嗣长宁,江山永固。”
话讲得冠冕堂皇,一下将修道宫的格调提升到了皇嗣国本、江山社稷的层面。哪个大臣还敢反对他只能眼睁睁看着真宗龙颜大悦,御笔一挥,提拔他当了玉清宫使,专门负责督造事宜。
如今他名为副相,却权势庞大。无数人想趁此机会对他大献殷勤,他也要借此向天下人昭示:不要觉得他是佞臣谗臣,论人望、论才华、他丁谓一点儿不比寇准差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作为一个冲龄娃娃,舒窈不可能头头是道分析给母亲听。不然夏氏定要大惊小怪,而她自己的生活也会不复平静
夏氏见女儿闷头顾吃,不由轻点她鼻尖,笑道:“真是个不知进取的丫头。丁相公这么在乎他的六公子,自然是因为六公子的生母是他最宠爱的夫人啊。”
“啊什么”舒窈哑然抬头,诧异地看着夏氏:这她娘的答案还真是意料之外。不过,这会儿就进行后院教育是不是有点过早
夏氏没注意女儿小动作,摸着她头发语重心长柔声教诲:“娘跟你说这些也不知你听懂听不懂。娘是想告诉你:身为女子,这一辈子靠的无非就是夫君和儿女。将来你若能真像皇”
皇字出口,夏氏猛然捂住嘴巴。
舒窈莫名其妙地看着夏氏:“娘刚才说什么皇皇什么”
夏氏脸色变得极不自然,转过身掩饰:“哪有什么皇娘是想跟你说你长大以后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