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明辅一愣,蹙眉疑惑:“郭公此言何意”
郭岭冷冷一笑,漠然开口:“御史台也好,中书门下省也好,都不想听辽寇来犯的事。哪怕你报的只是几百个乌合之众,到了他们那里也可能成为几千,几万的辽军jīng锐。安逸日久,他们没人会支持枢密院增兵。只会让户部把明年给北朝的岁币增一些而已。”
孙明辅无奈苦笑:“无怪人说金城父母官不好为。流寇侵扰,如今孙某不报而战会丢乌纱;报而不战则丢清誉;不报不战,任人侵我,是比让孙某丢项上人头还难忍受之事。”
“不必如此为难。”郭岭手一挥,冲着孙明辅点拨道,“以老夫之见,孙大人大可如前任太守一样,每逢此事便增添城防士兵即可。”
“可这只是威慑,不能根除。”
“根除”郭岭好笑地看他一眼,“除非北朝辽国不存在,否则孙大人有生之年,怕是看不到根除之日了。”
孙明辅不言不语沉默片刻,最终咬牙闭眼,同意了郭岭的办法。
他事qíng完结也不多待,对郭府众人拱手告辞,大步离开,去安排城中事。
舒窈从头到尾目睹全程,此一刻看着孙明辅的背影,她恍惚顿悟,无怪乎他被朝廷放任地方。这般剑胆鹰心若在汴京只怕举步维艰。
中秋夜,团圆节,本当月明花好。可直到玉兔上中天,舒窈都没有一丝过节的雅兴。今天一切发生的突然,让在汴京过惯了太平日子的她猝不及防,震撼满心。
犹记得那日,她跟李卓论完,李卓曾以指击节,轻敲着桌案,低声哼唱:
“凭说这,花好月圆人亦寿,故园万里几多愁。胡儿铁骑豺láng寇,澶州外,戎马近郊血染流。背井离乡权忍受,亲朋故旧难聚头。思悠悠,恨悠悠,关山月明照哪一州”
低吟浅唱完毕,李卓侧首看她,似问非问:“阿瑶,思悠悠,恨悠悠,关山月明照哪一州”
大宋四百军州。边陲之地,盼太平而不得,盼王师而不遇。
到今天,舒窈才明白他当日所问。
他就如金城守备一样,心里有叹有怨,yù诉无人。最后只能以一首唱词,道尽悲苦惆怅事。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小花边:今儿说说裹脚这事,史料记载裹脚最初是歌舞姬阶层开始的。最有名的一位应该是窅娘了。后来这个莫名其妙的风俗传入最上层,宫中彩娥和官宦之家的蓄养姬妾们也开始流行小脚。不过这会儿的小脚跟明清时的裹脚不同,它们相对还算人道,不是把趾头掰折,只是在足弓脚背那里缠绕包裹,目的是让脚长得纤细白嫩。
北宋中前期基本不见上层这种裹脚的记载,但是从欧阳修,苏轼开始他们的诗词里已经有对小脚赞美了(不过诗词中出现的女xing多为特殊行业从业者)。裹脚大规模流行算是南宋时期。然而终整个两宋,裹脚和不裹脚都是文人们相争的一个点。
北宋时候,女xing地位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高的。它虽然对女xing开始有一定的束缚,但是远远不像后来那样。实际上作为一个经过五季之乱,破而后立,商业繁荣的王朝,虽然不像大唐那样出来个女皇,北宋却是所有朝代里出现摄政太后最多的,同时还没有外戚宦官政权乱政之象。而且那个时代因为贸易发达,还出现了封建王朝里极其罕见的职业女xing角色。这个以后有机会,我们再细聊。
☆、富贵花底沧桑藏
;金城的日子并没有因为秋寇的进犯被扰乱一丝一毫。代北的百姓们似乎已经学会了如何在艰难困苦中求存享安。在秋寇绕城时,城中百姓安之若素,不为所动。民坊的人们照旧晒着太阳,与邻里闲聊着茶米油盐,边市的商贩仍然运送着辽地皮毛、大宋丝瓷来往出入于雁门关。沐浴人间烟火的金城就像生在边塞的狄糙,根入地底,任凭风chuī雨淋,依旧坚韧如初。
在这样一个刚武的故乡,郭府人的丁忧自然带着浓厚的边塞色彩。他们府里的孩子,不论男女都配了武席的先生。哪怕最年幼的舒窈,都被李卓教导了提剑挽弓的武课。用郭岭的话说便是:“老夫不求你们一个个都能出人头地,定国安邦。但起码出去这个门,作为我郭氏的子孙,护家安身的本事要有,不能耸得被人欺了去”
高压之下,必有高效。廿七月丁忧,舒窈仿佛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