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调_作者:一只海螺(67)

2017-11-28 一只海螺

  不悔遇见他,不悔爱上他,不悔……放弃他。

  他那深沉淡漠的大师兄啊,有着他自己的世界和生活,但他的心门太厚重,她推不开,抑或是他的心上了锁,而钥匙不在她手里。

  那么,就此别过吧,她不会再缠他烦他,他已经诸事缠身担子很重了,她的qíng意只会让他徒增负担。如是这样,她知好歹,识分寸,适可而止,别无他求。

  如此想着,眼眶还是没能忍住一股涌上来的酸意,她仰起头来眨巴了几下眼睛,硬是将眼眶里的水意bī了回去。胸腔猛然袭来一阵咳意,她捂住嘴唇咳了半晌,肩膀剧烈地颤着,只觉喉咙里都晕染了淡淡的血腥气,勉力压制住咳意,镇定了片刻,站起回身。堪堪迈了一步,便定住了身子。

  周顾只手端了只药碗站在门口,额头凝成淡淡的一个“川”字,一双黑眸愈发深沉。

  “怎咳得这般厉害?”他迈步过来,将温热的药碗递给她,“趁热喝。”

  第三十二章 最后一次

  卿羽单手接过,放在一边:“我治人无数,怎会不知自己的身体?熬几日就好了,是药三分毒,喝一分身子骨便弱一分。”

  说着,她将手里一直揣着的棉衣递过去,面上是淡淡的微笑,许是在生着病,脸色有些苍白:“我新做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周顾没有说话,也没有接,一双黑眸静静地将她凝望着,看不出是何样qíng绪。她不看他,亦没有在意他的眼神,僵持了半刻,只好自己展开衣服,握着他的手,替他穿上。

  还是比着他从前的身形做的,却是有些宽松了,他又瘦了。她捏住他胸口的扣子,左右一打量,有刹那间的怔忪,继而虚晃地笑了:“似乎不太合适……”

  “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去店里买也是一样的。”他的手触碰到她的手指,冰凉的温度让他心惊。

  她继续替他整理着一角,一直到最后一粒扣子扣好,端详了一刻,似是喃喃着:“最后一次了。”

  他有些不太明白,但见她已抬起了头,笑靥如花地望着他:“师兄,往后我不打算再做衣裳给你了,这最后一件,你要爱惜着穿。”

  他终于读懂了她的意思,眼中掠过一丝惊诧,随之而来的是漫天悲怆。她回身望向那西方残阳,流霞飞舞如杜鹃开遍,美丽妖娆,却是极短暂,不多时便已昏暗,天地迎来一片暗影。

  又止不住地咳了几咳,她单薄的身子一晃,周顾眼疾手快接住了她,她慢慢推开他粗糙宽厚的大手,有气无力地咳喘了几下,扶着桌角站稳,头也没回:“我累了,师兄,你回去吧。”

  身后的人没发出任何声响,她对着越来越暗的天看了好一会儿,再转头时内外空空,那只盛满了药汁的碗还在手边搁着,已经凉透。

  她咳嗽着,只觉头脑越来越昏沉,伸手取过那碗来,仰头一饮而尽。

  冷意入喉,良药苦口,直被bī出了眼泪,她浅浅笑着,缓缓蹲下身子,将头埋在膝间,终于可以放肆眼泪的决堤。

  门外,夜幕已临,他形单影只地倚在门口,从来都是冷漠倨傲的面上,竟是从未有过的悲戚颓丧。

  十年来,他一直都在默默地承受着她的好,却无以为报。他明明可以一开始就拒绝的,可他没有。是他贪恋她的温柔和照顾,是他的自私和软弱,挖掘了一方致命的泥淖,让她越陷越深,也才会伤她如此之深。

  可他又何尝不是?爱恨会反噬,他伤她一分,他自己的痛就加倍,但他又能怎样呢?

  宿命是一件多么可悲又无奈的事qíng!她是那样一个淡静美好的人,她该生活在繁华的太平盛世,种花,采药,做喜欢的事,快乐无忧,而非一个看不见远方的未来,时时刻刻担惊受怕,祈求一个能见到太阳的明天。

  他给不了她安定,便只能将她推开。

  屋内响起她qiáng抑着的咳嗽声,他下意识想冲进去,但理智瞬间攫住了他的脚步。门框上留下挣扎的抓痕,他已然忘记了指尖传递到心尖的痛感。

  是了,他和她的距离,只能定格在门里门外,一墙之隔,几步之遥。

  病来如山倒,饶是她自己深谙病理医术,但因没怎么对自己的风寒上心,拖着拖着竟越发严重起来,大师父担忧地看着她的身子一天天弱下去,却也只是叹息。他是个神医,这点风寒小症根本不放在眼里,但面对卿羽,竟也有些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