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她会把他jīng心梳好的小揪揪,愤怒的抓散无数回,直到他抿着嘴儿,盯着她不吭声,才又变得很乖巧安静,让给她重新梳好。
那些记忆深处的温暖,一旦裂开一个口子,便源源不断的涌来,涌得他心头满满的,胀胀的,苏麻胀痛……
他在满室淡淡的光华中轻叹了一声,轻轻的走出里间儿,打开西屋门。挂在竹子梢上的那弯下弦月,清亮无比,照得满院清辉。
轻轻举步走到院中,向东面那几颗老杏树走去。那张陪伴了他们几年的木塌子仍旧静静的放置在杏树下——这塌子正是当年他娘到了李家村后,请人打制的。
当年崭新平整的榆木塌子,现在表面已经凸凹不平,每一道凸凹沟壑都记录着他在这个家里的点点滴滴……
堂屋门“吱呀”一声,轻轻开了,李海歆披着衣裳出来,一见看见杏树下的身影,叫了一声,“年哥儿?”
佟永年立刻站起来,慢慢走过去,低声说,“爹,我吵醒你了?”
李海歆被外面的凉气激得抖了下,疑惑的问他,“咋不睡啊?”又看他只着棉衣,并未穿外面的棉披风,忙把披在肩上的大袄子取下来,裹在他肩头,责怪,“大半夜,外头正冷的时候,怎么不穿大衣裳?”
佟永年感受着那大袄上的余留温热体温,轻轻笑了,“我知道了,爹。白天睡多了,夜里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李海歆看看天色,拉他往西屋走,“快四更了,还不去睡,明儿又没jīng神看书。”
佟永年不再说话,任李海歆把他拉到西屋。
合上房门,佟永年知道他没走,便进了里间,脱衣上chuáng,好一会儿,外面者有轻轻的脚步声,向着堂屋的方向而去。
第二日早饭后,佟永年说要去村西的小院看看,向何氏拿钥匙。李薇奇怪,那院子荒了这么久,除了每年佟氏祭日会去打扫一回,其它的时间都没人去。而他,这么些年,也只是在这样的日子跟着大家去过一回,从未一个人单独去过。
“往前要考试了,几个月不在家,我想去那院坐坐。”佟永年顶着一家人疑惑的目光,这般淡笑着解释。
李薇顾不得多想,忙扯着他,“我也要去”
佟永年拿了钥匙转身拍她的头,“我只去小坐一会儿,舅舅还有话让捎给柱子呢。”
这是不让她跟着李薇撇撇嘴儿,不甘的放了手。
等到佟永年出了家门儿,李海歆跟何氏说,“是不是这回在宜阳年哥儿舅舅给他说了什么?怎么回来有些怪怪呢?象是心里存着什么事儿,不开怀。”
何氏也瞧出来了,想了一会儿,叹口气儿,“怕是年哥儿舅舅又提起贺府了。”
提起这个,两人都没什么好法子,齐声叹息。
下午的时候,银生家的二妞过来家里玩儿,先与chūn杏在一起说了半天的娟花针线什么的,chūn杏一时要去给chūn柳搭手糊鞋底子,两人便出了东屋。chūn杏去帮忙,二妞在院中立了一会儿,见西屋窗子开着,便悄悄走过去,小心挑开棉门帘往里瞧。
西屋当门儿没人,伸手头南间儿一瞧,佟永年正坐在桌前手握书卷看得聚jīng会神,二妞只觉得他的坐姿比那戏里演的书生都要好看,咬着嘴唇进了屋内。
佟永年听见声音,转头过去,看见她愣了一下,问道,“你有事儿?”
二妞脸红红的,一手拽着衣角摇摇头。
佟永年又说,“梨花在兔子舍那边儿。”
二妞又是摇摇头,脸更红。佟永年还要再问,却见她猛然从袖子抽出一个物件儿,朝他扔了过来,然后转身跑了。
李薇从兔子舍那边儿过来,正好看见二妞从西屋飞奔出来,迅速跑出了院子。连忙加快脚步往西屋跑。
屋内佟永年正愣愣怔怔的盯着地上一个青色的荷包。见梨花突然闯进来,吓了一大跳。
李薇看他神色不对,再地上的荷包,眉头一皱,“二妞的?”
佟永年点点头,回身在椅子上坐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李薇哼了哼,走地过把那荷包拾起来,瞄了一眼,毫不客气的纳入自己怀里,“二妞学针线三四年了,做得也不咋样嘛。还没我做得好呢”
佟永年本正有些尴尬的盯着书本,听了她的话,忙转头浅笑着,“梨花,我,我的荷包破了,你帮我做个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