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帷帐重重,黑暗yīn森。这时殿角旁一点微暗的灯火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隐约能看见一名女子跪在那里双掌合十祈求着什么。
婷仪眼目明亮,叫道:“形单!”
那女子惊诧地回过头,然后浑身一震,满脸的不可置信,继而渐渐地流下泪来,她跑到我面前一下子跪下抱住了我的腿,哭道:“小姐,您可回来了,小姐……”
我看着有些心痛,想想我的宫人在外面一向趾高气扬,何曾如此落拓无助过。我想拉起她她却如抓到救命稻糙抱住我的腿不放,只是呜呜的哭泣着。
我让自己镇定了些,问道:“形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慢慢说。”
形单哭着回道:“奴婢也不清楚到底什么事……只是那日太后突然来宫中坐了会儿,不知怎么突然说奴才们不懂礼发起怒来,下旨杖打每人四十大板……奴婢那时正巧奉小姐吩咐去给玉昭容送药才幸免于难,待奴婢回来时,吉祥绿chuī他们已经被打得皮开ròu绽了!”说完更加恸哭起来。
我急忙问:“那么现在吉祥他们呢?”
形单抹了抹眼泪说:“吉祥花溅泪正在房中养病,但是伤势严重,奴婢每日给他们煎药也不见好。绿chuī姐姐,她,她当场就命毙了!”
我的心被狠狠撞了一下,我一把拉起形单,不可置信地问道:“绿chuī她死了?!”
形单哽咽着说:“绿chuī姐姐当场就死了,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下葬……又怕尸体腐烂,就一直放在殿后的空地上……任雨雪浇盖……可怜的绿chuī姐姐……”
我的心抽痛起来,qiáng撑着说:“带……带我去看看她……”
绿chuī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的身体拿白布盖着,只露出苍白的脸来,神qíng安详。
我走近她,一下子瘫软在地上,伸出手颤颤巍巍地抚上她的脸。
她的脸冷得像冰,没有丝毫的温度,面孔因为僵硬而扭曲,再也看不到她含笑盈盈的美丽样子了。
我倾下身去,慢慢地将头枕在她的身上。
后面的宫人低低叫了一声,“小姐……”
我无所谓地轻轻笑了,即便沾到污秽又算什么。
她的身体冷硬得像石头,绿chuī真的死了……
美丽的绿chuī,一直jīng心服侍着我的绿chuī。
我想起我为了整垮姒修容而挨了我一巴掌的绿chuī。
我想起了在炎炎夏日为我摇扇驱暑的绿chuī。
我想起了在寒冬里总是时不时看看盆中有没有炭火的绿chuī。
我想起了临行前跪着为我整理裙边上一点褶皱的绿chuī。
那个人总是淡淡地笑着说:“小姐对奴婢有知遇之恩,奴婢的命都是小姐的啊。”
两行清泪流下。心中有无限的懊悔和悔恨,明明心中感动,却连谢谢两字都不曾和你说过。而现在,只能和你说,对不起。
可是,即便是对不起,你也是听不到了的……
后来我又去看了吉祥和花溅泪。
他们伤得很重,吉祥躺在chuáng上已经奄奄一息,而花溅泪则早是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我qíng急之下呵斥形单:“你怎么也不去请太医瞧瞧?!”
而后我又忽然发现自己的问题问得愚蠢,宫里奴才们生了病是没有太医为他们诊治的,何况有太后压着,即便请太医们也不敢前来。
于是我只得苦笑起来,亲自为他们配药。
当我端着药放到吉祥嘴边时,他却是连喝药的力气都没有了,他声音虚弱,断断续续地说:“奴才怎么消受得起小姐亲自喂药……”
他又喘了一口气,“小姐,太后她要奴才们jiāo待小姐的过错,想抓住小姐的把柄,陷害小姐……奴才们不说她就叫人杖打我们……”
他顿了顿,又艰难地继续说道:“可是奴才们依然没有说……小姐……奴才和绿chuī和花溅泪都没有说……我们没有说小姐一点儿坏话……”
我感觉眼中开始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我使劲地点头,哽咽着说:“我知道,我知道……”
吉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欣慰快乐的笑容,却缓缓闭上了眼睛,声音渐渐变小:“待奴才病好了,一定还会尽心地服侍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