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正要去皇上的勤政殿,却在路上碰到了奉召进宫奏事的右宰相李大人。
李大人今年五十有九,身体jīng瘦,皮肤黝黑,下巴留了一小缕胡子,整个人显得其貌不扬。但他的眼睛却迥然有神,依稀透露出一种jīng明心计来。
我连忙用香扇半遮住脸,他则退到一侧躬身低下头去。
“微臣给娘娘请安。”
他的语气平淡,态度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因为我是皇帝宠妃而有讨好巴结之意。
这使我在走远之后又回头好奇的再看了一眼身着紫色官服的他。
我回去后召来王姑姑将今天的事一说,然后问道:“那个右宰相是什么来历?”
王姑姑一笑,回道:“小姐也无须觉得奇怪,那右宰相素来不屑于后宫妃嫔,也从来不参与其中,以前就有不少意图拉拢他的妃嫔碰到钉子了呢……”
我听了心中一动,挑眉说道:“哦?那么这李大人还真是朝中异类,别的大臣都是费尽心思笼络后宫宠妃以图飞huáng腾达、富贵长久不是吗?”
“右宰相的确有一副怪脾气。不过他这也是明哲保身,毕竟自己无论多位高权重多富贵荣华都无法传及子孙后代。”
“这么说他是没有子嗣?”我吃惊地问道。
“哦,他只有一个儿子,好不容易老年得子,却是个傻子。那右宰相自己出身寒微,却偏偏心高气傲得很,非要给自己的儿子娶个大户小姐,说是以正祖宗门楣。可是试想只要是境况稍好一点的人家又怎么可能舍得将自己女儿嫁给一个愚儿呢?于是到现在他家还没娶上儿媳,右宰相这不也正是要断子绝孙了吗……”
“原来是这样……”我缓缓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李大人再次进宫时,我故意安排了又一次的“偶遇”。
我先露出意外的表qíng,然后冲他微微一笑,主动和他寒暄:“皇上连连召李大人入宫奏事,足可见对大人的器重呢。”
李大人面无表qíng,只是简短地回道:“贵妃娘娘谬赞了。”
我全似不介意他的态度,继续热qíng着说:“李大人谦虚了。不论其他,就是大人能高居右宰相之位,就可见非同于凡夫俗子。又况且男儿理应志向高远,自己荣华富贵暂且不说,更能恩及子孙、光耀祖宗。以李大人之才智,虎父无犬子,令郎定然也绝顶聪明,加上大人稍以扶持,自然前程远大,让人艳羡。”
李大人此时终于抬头看了我一眼,面色沉了下去,语气更加疏远冷淡了,他说:“那恐怕让娘娘失望了,微臣的独子是个愚儿,难道娘娘真就不曾耳闻?”
我露出惊异的表qíng,然后一脸歉意地回道:“呦,那本宫真是失礼了。深宫之内鲜少了解朝臣qíng况,难免冒失,还望李大人谅解。也不知令郎可曾婚配?”
李大人此时涨红了脸,说:“娘娘可是故意愚弄老臣?”
我笑了笑,轻声说:“李大人可能误解本宫的好意了。既然令郎尚未婚娶,本宫这儿倒有一门好亲事,只是不知道李大人有没有这个意思……”
李大人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但依然略带期翼的问我:“是谁?”
“昭娇帝姬。”末了我还特意加了一句,“不知道李大人可满意?”
李大人睁大了眼睛,全然没有了往常的沉着冷静,回道:“娘娘可是在说笑?实不相瞒,老臣的确属意为我儿娶一名大家闺秀,只是一直未能如愿。一般的小姐都不愿嫁与我那愚儿,何况昭娇帝姬之金枝玉叶……”
“这李大人就无须多虑了,本宫既然能说出来,自然有办法办得到。成与不成,主要就看李大人的意思了。”
李大人沉吟了一声,渐渐平静下来,陷入了沉默。
我知道李大人在朝中历经风雨三十余载,早就历练了敏锐的心智,他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如此大忙,而他此时一定正在权衡利弊。
我接着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想必李大人比本宫更清楚。如果大人身后连祭拜宗庙的人都没有,李大人恐怕无脸面对李家的列祖列宗吧?又或者成其好事,李氏后代都会传承皇室血统,不正是满足大人光宗耀祖的夙愿了吗?大人还在犹豫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