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奴看得明白,几位舅爷对少夫人是真心相护,怎会看着少夫人这般冒险,着实奇怪。”
老头兀自纳闷,就听座上一身冷哼。
“奇怪?有何奇怪?”
是他听错了还是?怎么少主的口吻有点酸?
老头刚要眨眼细瞧,就听上官意问道:“这几日生丝的价格涨了几倍?”
老头一愣,答道:“有少夫人珠玉在前,再加上我们联合直南隶一十八家织造坊一并抬价,如今一担生丝足足要纹银七十两。”
“七十两。”上官沉吟,“按去年的粮价,这相当于三十亩良田的收成,想必不到月末就会有农人拔出稻秧改种桑苗了吧。”
闻声林伯老眼一亮,“难道几位舅爷一开始就说冲着江浙粮改的事来的?”
“不错,”上官意冷哼,“五绝门人既傻又愚,还全力相帮那个‘矢志未移’的季君则。也不想想如今大魏沉疴已久,哪里是江浙改农易桑就能妙手回chūn的?”
上官一敛神,看向想问又不敢问的林伯,“你在想既然如此,我为何非但不阻止,反而推波助澜吧?”
“少主英明。”
“这就是傅长虞和我的jiāo易了。”
闻言,老目瞠大。明明是大舅爷和少夫人联手算计少主,怎么成了大舅爷和少主之间的jiāo易?
山关微微一笑,俊容和缓,“傅长虞熟知你家少夫人的xing子,家人有事她定身先士卒。改农易桑必定会牵扯到东南海患,不给她找些事qíng分散jīng力,一旦被他翘楚几位兄长的计划,怕是又要走到前面去了。”
说着,他又俊眉一蹙,这傻姑娘手脚向来不慢,偏对他老牛慢车,着实可恨。这头他还在细尝心底的奇妙滋味,就听林伯恍然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几位舅爷放任少夫人诱捕‘一夜chūn’,原来是想借此将小姐留在金陵。大舅爷假作jian计,实际是将少夫人托给少主照顾。而少主心领神会,暗中顺应抬高丝价。这哪里是瑜亮相争,简直是láng狈那个啥,呸呸,简直是珠联璧合啊!”
是啊,想他和傅长虞联手,应是万无一失,为何他总觉漏了什么似的,上官意收回视线,看向案间卷度。他面容肃然,俊目冷澈,一字一句的反复推演着。
林伯颇有眼色地住嘴退到门边,刚要跨步而出,就听身后纸张皱响,上官语调不善。
“去把阿匡媳妇给我叫来。”
……
城东,容氏成衣铺。
暮色渐褪,铺子里依旧人声鼎沸,挤满了前来试衣的金陵人。容冶安排好铺面的一gān事体,循步走向后院小厅。
甫进门就闻见一股捍卫,他以扇掩鼻,问,“老幺到家了?”
正牛饮的荀八一抹嘴唇,“送回去了,以后这活儿我可不gān。老幺心眼子多,一路问东问西,要不是我走得快,怕是不到家就要被她问出马脚。”
容冶瞥他一眼,“瞧你那点出息。”
打小这两人就不对盘,荀八三角眼一瞪,就要拧他的衣襟,就听轻且徐的一声:
“好了。”
两人互白一眼,一东一西地坐下。
傅咸放下账目,给容冶倒了一杯茶,“老幺自小聪明,别说老八,就是你也未必能在她面前圆了这个谎。不过好在明天天一亮我们就要去台州,老幺就是怀疑也没处问了。”
“老六,姓上官的不会反水吧。”荀八担心道,“那小子一向没啥好心眼。”
“不会。”傅咸立刻否定,“上官意巴不得将老幺留在金陵,不然怎会帮我们。”
闻言,容冶折起扇面,“上官意联合了南直隶的织造坊局抬得丝价一日三涨,已经有九个县的稻农开始借贷购买桑苗了。”
“这就是江浙商户的本事了。”傅咸叹了口气,“若先帝懂得这个道理,何至于放任官吏毁堤淹田qiángbī稻农改桑,以致粮改国策非但不能推广反倒激起民怨。”
“这话老头儿也说过。”
“说到师傅,这事儿当真不瞒他?”容冶接过老八的话,问。
“不瞒,有师傅在金陵帮忙看着,我们做事也容易些。”傅咸道,“对了,老九那边怎么说,卫长风可愿助我们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