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馨吸一口凉气:“原来是陛下又打算起用裘家了!”
我颔首道:“慎嫔的双亲和兄长都已过世,剩下的支庶兄弟分了家,裘家只剩了侄儿裘玉郎,倒也gān净。于山穷水尽之时起用,这是天恩浩dàng。裘家的女人连这些也看不见,怨不得老侯爷身败名裂,实因家无贤妻贤妇啊。好在还有一个读书种子,且看他将来如何。”
芳馨道:“姑娘既看得这样透彻,何不好好与慎嫔娘娘说一说?”
我将银匙随手抛在青瓷盘子上:“事关慎嫔一个人的得失荣rǔ,我自是义不容辞为她分忧。可这是家事,娘娘又素来对娘家有些心结的,我还是少说为妙。好在殿下也大了,又懂事又孝顺,也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
正说着,只听外面绿萼的声音道:“内阜院的商总管来了。”我连忙整整衣衫发饰,命人请了进来。只见一个眉目清秀的蓝衣内官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十二三岁的小内监,一人捧着一红一碧两匹缎子,另一人捧着两只木盒。这位商总管不是别人,正是从前慎嫔身边的亲信内监商公公。
商总管笑眯眯道:“皇后娘娘旨意,赏chūn锦两匹、金锞子一套给四宫女官。另外,奴婢看库房里还剩了些旧年的颜料,也一并给大人送来了。”
我忙道:“公公辛苦,请坐。”说着命绿萼献茶。
商总管道:“多谢大人,现在已近午初,奴婢还要去别处送东西,大人的好意恕奴婢不能领。”
我微笑道:“公公务必留步,我还有一事要请教大人。公公坐。”
见绿萼奉上茶来,商总管只得坐在我的下首:“不敢。大人垂询,奴婢知无不言。”
我笑道:“听闻府库罢弊,内阜院去少府关银子想必颇为困难,怎的还有这样多的金银赏赐下来?”
商总管笑道:“大人所言不错。少府的人脸色确实不大好看。如今皇后娘娘是看不着了,专给咱们这些奴婢看的。只是这套金锞子是前朝旧物,前些日子才翻出来,本来预备熔掉,恰巧皇后娘娘说要赏下来,这才留下的。”
我笑道:“这金银留在我身边,着实无用。我有心将它捐入国库,不知总管肯代劳么?”
商总管连忙起身施礼:“这是好事,奴婢必定上禀皇后娘娘,褒奖大人的一片忠心。”
我摇头道:“不必了,也没多少huáng金,权当早就熔了吧。”
商总管道:“这怎么行?隐善不报,皇后娘娘知道了,要怪罪奴婢的。”
我端起茶盏,微笑道:“还是不要说了。”
商总管一怔,只得道谢告退。芳馨送了出去。绿萼笑道:“姑娘也真是的,做了这样的大好事还不让皇后娘娘知道。”
我倚门看雨,笑道:“商总管从前是慎嫔身边的人,皇后提拔他做了内阜院的副总管,是为了安抚慎嫔。献了几两金子,就巴巴地去说,皇后娘娘未必喜欢。况且我如今还领着为青阳公主选女官的差事,已经树大招风,此时还是少生事为好。”
绿萼道:“可是若不能得皇后娘娘的赏赐,姑娘献了金子又有什么意思?”
雨丝凉飕飕地飘在脸上。我淡淡道:“当年汉武帝征伐匈奴,卜式[81]两度yù捐身家,比起他,我舍点huáng金又算得了什么?”
午初时分,我正要起行去定乾宫接高曜回来,忽见封若水和锦素来了。
只见封若水穿一件缃色雏jú纹jiāo领长衣,肌肤如雪,容貌清丽。说一句艳冠后宫,也绝非虚言。见过礼,她笑吟吟道:“我和锦素姐姐特地过来,约姐姐同去大书房。”
芳馨笑道:“两位大人来得巧,我们姑娘也正要出门。”
锦素上前来拉起我的手:“姐姐,我们一道走吧。”
我不禁好奇。锦素虽常常来长宁宫找我饮茶谈天,但绝不会在高显放学的时候,专程绕到东边的长宁宫寻我一起去定乾宫。杜衡死去未满三年,锦素仍是一身素色衣裳,一应佩戴全无,只有发髻上束着一枚朴实无文的银环。尚未开言,已晕染双颊。想是碍于封若水在前,一路上她始终一言不发。
到了定乾宫,才知苏燕燕已领着平阳公主回宫了。封若水带着义阳公主和青阳公主,正要寻锦素和高显一道回去,却发现大书房中只剩了几个学倌和宫女,并不见两位皇子。忽见李演走进来行了一礼,道:“请朱大人和于大人稍待,皇太子殿下和弘阳郡王殿下正在御书房里,圣上考问功课呢。请朱大人和于大人在仪元殿坐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