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chūn垂眸一笑:“这立功也是侥幸。什么巾帼名将,也是虚名,倒不如边境安安定定的好。”说罢看一眼女儿,目光怜惜,“正因如此,所以先帝才为这孩子赐号安定。”
我微微一笑:“当时是何qíng形,妹妹可是好奇得很,姐姐快与我说说。”
启chūn道:“当时国家在西北用兵,西南的兵力实在捉襟见肘。吐蕃入寇,以南蛮为向导,侵扰我乌蒙、马湖各部。朝廷多番晓谕,令其向化,奈何总有人冥顽不灵。咸平十九年chūn天,那一日,世子去蛮国阳苴咩城,想说服其王牟亦归顺我大昭。为表诚意,他只带了数百兵士随行。我实在是担心,便坚持同他一道去。”
安定一岁有余,算日子,咸平十九年的chūn天,启chūn应当已经有孕。虽然安定好好地坐在面前,闻言仍是不免担忧:“姐姐当时怀着安定县主,如何能身犯险境?若伤了孩子可怎么好?”
启chūn又愧疚又骄傲:“她是我的孩子,自然应当与父亲母亲在一起。生死由命,我实在也顾不得了。”
我慨然道:“姐姐是想和世子生死与共。”
启chūn不置可否,只淡淡一笑:“进了城,那牟亦甚是倨傲,见了世子不但不拜,更整列夸兵,耀武扬威。世子为了表明诚意,把几百卫士都留在城外,身边只有十几名亲随。世子晓谕顺逆祸福,牟亦不耐烦听。他仰仗天生神力,只一心想与世子比武,趁机羞rǔ他一番。”
“世子的武功怎及得上姐姐?”
“世子的火器骑she尚可,武术一道自是远远不如我。我见qíng势危急,实在也顾不得了,只得越众而出。我对牟亦说,要比武,我大昭一个小小的女子也比你qiáng。”
“若赤手空拳,姐姐毕竟是女子,气力上是比不得牟亦的。姐姐这是激将,想用兵器赢他。”
启chūn笑道:“不错,所以我先拔出了长剑,请他亮出兵刃。牟亦托大,竟不肯用兵刃。”
我顿时想起当年启chūn与昱贵太妃邢茜仪在粲英宫比剑的qíng形。如今想来,启chūn剑势凌厉,邢茜仪华而不实,白虹剑削断了蝉翼剑,启chūn还有余力特意做出平手的局面,可谓高下立判。只要她手持利剑,自是高枕无忧。“以姐姐的剑术,三招之内,足以刺中那牟亦的咽喉。”
启chūn掩口一笑:“我因怀着孩子,不敢过分用力。因此用了六招,才将他的护心镜刺穿。谁知牟亦恼了,拖了棍棒过来,还要再打。于是二十三招后,我削断了他的棍棒。最后他又换了铁叉来,当时我连战两场,已经有些吃不消了。铁叉是长大的兵器,又锋利。想来这一场,没有百招,是拿不下他了。”
绿萼忍不住嫌恶道:“这牟亦也太可恶了!”
启chūn道:“当时我已下定决心,要与他死战到底。谁知世子挺身而出,将我护在身后。当时牟亦的铁叉离世子的咽喉不过半寸,默然对峙中,那铁叉也一分分近了。”虽然在说一件惊险的往事,她的语调却充满了甜蜜与柔qíng,“当时的qíng形,已容不得我再鲁莽一次。我心中焦急万分,不知如何是好。他却不动如山,巍巍无惧。”说罢微微出神。我从未见过启chūn如此娇羞与沉浸的模样,遂与绿萼相视,忍不住偷笑。“好在牟亦主动放下铁叉,我这才松了一大口气。”抬眼见我和绿萼的神qíng,不禁双颊微红。
我笑道:“那牟亦定是真心倾慕姐姐剑术玄通,又感世子qíng深义重,所以才带着周遭十山三百六十dòng,都一齐归顺了。”
启chūn笑道:“说起来,也是侥幸。我当时真怕牟亦狂xing大发——”
我忙道:“世子待姐姐的真心真qíng,别说牟亦和他的阳苴咩城,就连上天也会感动的。”
启chūn的脸更加红了:“你的嘴也和采薇一样坏了!”
我笑道:“我说的是真心话。所谓‘胜而后和,威德两全’[19],姐姐为国立功,玉机代姐姐高兴。”
启chūn忙转了话题:“说到为国立功,你的帝师之号,也不是白给的。”
我笑叹:“姐姐‘蛮荆来威’[20],乃是保家卫国。我不过保傅宠嬖之流,不能与姐姐相较。”
启chūn一怔:“保傅宠嬖?妹妹这样说,便是说自己和当年驱赶出宫的王嬷嬷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