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宜很少提起于连,那种惦念似乎已经无须用语言来表达。两年了,她还是一个人过,家里收拾得gāngān净净,院子里的jú花也被她照料得很好,恍若人还在。
初chūn的晚上,chūn风沉醉,我跟瑾宜在她家的院子里chuī着风,瑾宜说起于连,仍然是淡淡的语气,眼中泛滥着哀伤:“他走得挺平静的,这么多年他饱受病痛折磨,其实他早就做好了走的准备,他怕我难过,一直到最后都是面带微笑的。”
“你很想念他吧?”虽然她是淡淡的语气淡淡的表qíng,但她眼底的悲伤骗不了人,我知道她很难过,毕竟是在一起生活了数年的丈夫,而且于连生前与她的感qíng极好,她不会这么轻易就放下这份相濡以沫的夫妻qíng。
瑾宜叹口气:“想念又如何,生活总要继续。你知道吗,前阵子他以前的恋人来找过他,想见他,我没有告诉她于连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
“因为……只要不告诉她,在她心里于连就会一直是活着的。”
“可她早晚还是会知道的。”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突然,我这么做也是希望她能继续她原有的生活。”瑾宜转过脸,看着我,“考儿,我们都应该接受现实好好地生活,善待每一个人,结善缘才能得善报。虽然你什么都没跟我说,但我什么都知道。米兰小姐如果哪天真的将那件事捅出来,其实也无妨了,我跟墨池已经通了电话,他也说随她去了,只要我们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希望这场悲剧到此为止,不要再有人受伤,你明白吗?”
“你跟墨池通了电话?”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心底就牵起痛。
瑾宜点点头:“是的,他知道你来找我了。他要我告诉你,希望你好好地生活,不要再想起过去。虽然他很遗憾你不能陪他到最后,但他不怪你,他说是他对不起你。”
“我没有恨他,我离开不过是想还他一份平静,也是想让自己平静。”我忍着没有让泪水掉下来,甚至觉得自己恍惚还是笑着的,“陪不陪他到最后已经不重要了,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呢,我会再遇见他的。瑾宜你呢,如果有下辈子,你最想遇见的人是谁?”
瑾宜茫然了,一双大眼迷茫地看着我:“考儿,你真的相信有下辈子吗?我其实不信的,自从于连走后,我每天下班一走进这个院子就感觉空空的。虽然这里什么都没变,但我知道他是真的不在了,结束了,我跟他的这辈子就这么结束了,我根本就不信还有下辈子。”
“你要信,瑾宜,信则有不信则无。我们总该给自己一些念想,让自己坚qiáng地活下去。活着有多么不容易,若没有心中的那份执念如何活得下去?”
“考儿……”
两天后,我乘飞机返回长沙。huáng花国际机场人头攒动,跟三年前离开时一样,陌生而熟悉。我拖着行李盯着候机厅,时光jiāo错,jīng神迷乱,仿佛看到耿墨池又跟多年前一样,穿着件风衣,气宇轩昂地站在那里瞅着我笑。
“带这么多行李准备嫁到上海去吗?”
“是啊,听说上海男人是最适合做丈夫的,我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肯定没有。”
“何以见得?”
“全上海最优秀的男人就站在你面前。”
我没有哭,却比任何时候都伤心yù绝,置身川流不息的人群,仿佛置身一个空虚的舞台,主角是我,对手是寂寞,从开始到结局只有离别。我入戏太深,看戏的人都已离去,我还在舞台独自寂寞。在市区一家酒店下榻后已是傍晚,我站在窗前打量城市的灯火居然很不适应,感觉降临在另一个星球,没有了咖啡的浓香,连空气都变得陌生。这边的夜色或许没有西雅图那么绚烂迷人,却有我今生不能舍弃的牵挂,几乎没多想,我连晚饭都没吃就直奔位于长沙市郊的彼岸chūn天。
水云天已经易主,几年前我亲自卖掉的,不知道现在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主人。隔壁的近水楼台亮着灯光,听祁树礼说过,房子现在给他国内的一个经理居住。在水一方则是黑灯瞎火的,显然主人不在家,那房子我没有接受产权,耿墨池后来就派人自己处理了,听说房子早已出手,好像还转了两次手,现在在谁的手里他自己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