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疏桐立即变得警觉起来:“什么意思?你知道那孩子的下落?”
樊世荣顿了顿,搪塞道:“我……不知道,不过我是这么想的,如果那孩子还在世上,你就还有亲人。”
“我不稀罕!”樊疏桐冷哼一声,“什么玩意儿,想认我,们都没有!”
“唉,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樊世荣瞅着儿子叹气,“你都多大的人了,xing子怎么一点都没改呢?桐桐,人要学会包容,你不要像爸爸这样,到了老了才知道去挽回一些事qíng,可是却已经无能为力,爸爸不希望你走我的老路……”
“你怎么这么罗嗦,再罗嗦我下次就不来了。”樊疏桐烦的不行。
樊世荣惨淡地笑着:“你现在嫌我罗嗦,等我入土了你想听我罗嗦都听不到了,每见你一次,我都当做是最后一次,谁知道下次见到你会不会是下辈子呢?”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浑浊暗哑起来,似有哽咽,“桐桐,我们父子到今天这份上,我竟然很希望有下辈子,如果你还是我的孩子,我一定舍不得打你,骂你,我会疼你,把这辈子欠你的父爱百倍千倍的还给你,补偿给你,只是我看不到下辈子了……”
言罢,一行老泪顺着眼角渗出来。
他颤抖着朝儿子伸出手,“孩子,过来,让爸爸摸摸你的脸,爸爸有预感,这次手术我出不来了,桐桐,我舍不得你。”
樊疏桐坐在沙发椅上纹丝不动。
他默然地看着父亲,他也知道,下次见到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也许是一具尸体,他们父子争斗到此,终于是有个了结了。
只是,他仍迈不出那一步。
“时间不早了,你也该休息了,手术时间定下来后要珍姨打个电话给我,如果没有别的事,我会过来的。”樊疏桐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烟灰,神色自若地说,“我走了,朝夕还在家里等着我,我不放心她。”
樊世荣的形如枯槁的手颤颤地放了下来。
更多的泪水在他眼底翻涌。
樊疏桐立在门口,凝视着父亲,思忖了下,淡淡的说:“我可以保证,我不会走到你这步,因为我比你懂得珍惜感qíng,也懂得去争取和弥补,我不是没有作出过努努力,是你亲手粉碎了我们的父子qíng分。首长,说实话,我也很同qíng你,以旁人的立场。”这么说着,他的一只手已经握住了门把手,转身之际又由于了下,长吁一口气,“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能活着出手术室,我还是会再叫你一声‘爸爸’,不是我原谅了你,而是……你是我的父亲,仅此而已。”
说完拉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没有回头。
他大步朝走廊尽头的电梯门走,越走越快,像是有什么东西追赶着一样,而他下意识地抹了把脸,竟然满手都是湿的,他骇住了,不停地用袖口去拭。却在也不能拭去。他停住脚步,倚靠在拐角处的墙上,有护士经过,他赶紧背转身用手臂支着墙壁,四面似有风声从耳畔掠过,他整个人又像是浑浑噩噩的了,仿佛一尾轻飘的羽毛,随风打着旋儿,不知道要落到哪里,没有尽头,没有方向。
父子间的这场争斗,到底是谁胜谁负,竟然走到这个地步!他不是一个不孝的儿子,从来就不是。他只是被bī到了这个地步,如今面对灯尽油枯的父亲,他才是真的无能为力,恨到尽头,就没有力气恨了。
他在走廊尽头的露台上抽了根烟,这才慢慢平静,想到朝夕还一个人在家里,连忙朝电梯走,他今晚有些失常,好在这层楼空寂地仿佛没有人一样,没人看到他异于平常的样子。刚到了一楼,樊疏桐朝电梯外走,有人往里走。两人差点撞上。樊疏桐愣了好一会儿,才认出面前的人是谁。
“怎么是你?”樊疏桐颇为诧异。
阮丘雄也是一愣,比他还受惊:“樊疏桐?”
“哎哟,可有些日子没见阮少了,今儿怎么上这来了?”樊疏桐想想,反应过来,“哦,来看唐三的是吧,”他指了指楼上,“四楼,我刚从他那出来。”
阮丘雄摘下墨镜,上下打量樊疏桐,目光闪烁不定,但嘴角终究还是旋出一道弧线,语气平静:“真巧,在这碰上你了,最近还好吧?”
“还不是老样子,不能跟阮少比,横竖是混口饭吃呗。”樊疏桐并不愿多谈,指了指大门,“我还赶着回去,有空请你吃饭,你可是聿市的稀客,再会啊。”说着朝他抬手做了个揖,大步朝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