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落清欢_作者:南东北西(45)

  顾意冬脸色更加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他艰难地张了几次口,终于发出声音:“我、失陪一下。”然后摇晃地站起身,趔趄了一下,疾步走了出去。

  第十一章 我们最后都忘了哭

  (她曾以为自己的爱最深重,经得起他的疏远和云淡风轻。可当她看见他竟用炙热而深沉的目光凝视着另一个女人时,她知道她追丢了她的新郎。)

  顾意冬一离开病房所有的自制全盘崩溃,他一路狂奔到大雨中,像疯子一样对着天嘶喊。

  他没有想到,他怎么想得到?!

  他的心像要爆炸,他的世界遍布血腥的残酷,一点一点地凌迟着他。

  乔落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钢钉,密密麻麻地钉满了他的心,血ròu模糊。

  bī得他发疯、发狂。

  顾意冬这一辈子,爱三个人。父亲、母亲,还有乔落。

  父亲是他的天,母亲是他的地,乔落是他的血ròu。

  他从小的志向就是成为第二个父亲,他记得他很小的时候坐在父亲膝头,父亲儒雅地笑着,拉着他的小手,对着一本泛huáng的书一字一字地教他念:“君子端方,温润如玉。”母亲端着茶壶,轻盈地走进来,柔美地笑嗔:“顾同志,这么小的孩子哪里懂嘛!”

  那一幕成为顾意冬脑中永恒的一幅画,窗外松海滔滔,屋内纸墨飘香。

  他的父亲极具一种古代文人的风骨,高风亮节,视钱财功名为粪土,不可收买,不能动摇,有人说他孤高,说他顽固,说他不切实际。但他从不在乎,在他眼中唯真理是从。这自然在赢得爱戴的同时会得罪很多人。

  当诬告事件发生时,顾修启并无半分怯意,这样的事qíng那些年不少,但他总是笑得傲然无畏,坚信清者自清。但随着案件的调查,事qíng开始愈发诡异复杂,越来越多的不利证据指向顾修启,并且言之凿凿。

  顾意冬还记得有一个傍晚他刚跟乔落看完电影回来,父亲一身白袍孤独地坐在书房中,天色渐暗,却不开灯,背影那样的萧索嶙峋。他心下一阵不祥,不由得走进去,父亲闻声回头,面容上还有未褪尽的慷慨坚定。

  他说:“爸,你怎么了?这次很麻烦?”那时的顾意冬十九岁,已拥有了一定的敏锐xing和dòng察力,但毕竟想不到。顾父看着一表人才的儿子挺立在面前,笑得欣慰:“没事。意冬啊,为父这一生上对得起天地,下无愧于良心,无怨无悔!愿我儿也当如是!”

  父亲出事的时候他在学校,陈俞康没命似的冲进寝室告诉他。他只觉一盆冰水兜头扣下,一直冷到血脉深处。他不能想象他温雅高华的父亲被戴上手铐锒铛入狱的样子!这是何等的折rǔ!他焦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终于觉得这次的不同寻常,心里一阵慌过一阵,多恨自己的渺小稚嫩!

  陈俞康和乔落彼时伴在他的身边一直在安慰他,后来宋海闻讯也赶来:不会有事的,有这么多叔叔伯伯在!他和乔落异口同声地说:我爸他们怎么可能让顾叔出事?!

  噩耗传来得那样快,完全不给人准备的时间,母亲立时休克过去,顾意冬在接连的三张病危通知单中坚qiáng起来,他别无选择。

  那时的他已经隐隐知道仇人就在他的周围,否则谁能这样jīng准、利落、不留痕迹地扳倒一名部级官员。他看向每一个人的眼神都充满了怀疑。

  他最好的兄弟贺迟闻讯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郑重地拍着他的肩膀说:“意冬,你信兄弟这一次,这绝对跟我老头无关。”那时钟父还只是一个司长权责不大,贺父则身领一个大部委的部长之职,“意冬,这事咱不能自己扛着,你就跟我去找我爸!这事他要是不给整明白了,兄弟我把命赔给你!”

  这案件调查了整整一年,那几个诬告的人很快就供出了几个合谋,都是一些惯常使用些不入流手段的跳梁小丑,供认说因为顾修启冥顽不灵挡了他们财路所以设计诬告。

  该办的办、该判的判,所谓的几个主谋在贺家主持下都以诬告陷害罪——根据《刑法》第二四三条规定:犯诬告陷害罪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国家工作人员犯诬告陷害罪的,从重处罚——从重判了十年。

  可是顾意冬的心越来越凉。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几个小官怎么可能在当初取证的时候做得那样的高深莫测如有神助,bī得检察机关拖无可拖,只得先将顾父拘留下狱以致酿成惨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