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独归斜阳远_作者:无处可逃(33)

  十数年过去,鸦声依然。而当日童子,如今一为君,一为臣,渐有隔阂,再不复当年之无忧无虑。

  谢嘉明沿着长长的游廊走回自己卧房。此刻忽然下起雨来,淅淅沥沥的雨声落在芭蕉叶上,又汇成一道道的水痕,落在庭院大缸里,叮咚作响。

  这……是至和十年第一场chūn雨么?

  火鸢散尽,回到小庙之中,谢绿筱替袁思博重新上药。尽管她已经尽量的放轻了动作,可掀起布帛的时候,难免还是会牵动他的伤口。可这人真像是没有知觉的,便是如此,依然表qíng不变。

  鲜血已经顺着袁思博的脊背留了下来,狰狞蜿蜒。她已经来不及擦去,就哗的一声,将整瓶的药粉倾倒了上去,可是很快又被血水冲散了。这是最后一瓶药了,谢绿筱心慌意乱的想,伸手按住他的伤口,掌心滚烫,而那些滚烫血水,涌将上来,竟是无休无止。

  “谢姑娘,麻烦你去拾些糙木灰来。”袁思博左手指了指那堆快燃尽的柴火,“替我敷在伤口上。”

  谢绿筱伸手去撮起糙木灰的时候,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其实袁思博根本就不介意他的伤口,他指使自己做这些事,也不过是为了消弭自己心中的惧怕和不知所措罢了。

  谢绿筱替他敷上糙木灰,目光无意识的落在他闭目养神的脸上。这是一张异常俊美的脸庞,薄唇修眉,鼻梁挺俊,不下兄长之俊美,只是少了些yīn柔。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微卷的睫毛便显得愈发的黑长。 他……究竟是汉人,还是真烈人?

  微一怔忡,谢绿筱有些惊喜的发现,厚厚一层糙木灰倒上,血竟渐渐止了。她尽量不惊动他,轻手轻脚的替他缚好伤口,才松了一口气。

  谢绿筱在他身边坐下。惊惧紧张了一晚,此刻没人说话,难免有些昏昏yù睡。她双眼轻轻一阖,身子就往旁边一偏。因为坐得近,她的头恰好靠在他的肩上。许是这样一靠,轻轻触动了伤口,袁思博睁开眼睛,不为人知的皱了皱眉。

  可他只侧头看了一眼,依然一动不动。

  哔哔拨拨的柴火燃烧的声音,颈侧轻柔的呼吸声,同样是的极为危险的环境……这些都让他觉得似曾相识,黝黑的双眸中也不禁流露出一丝柔软来。可是如今陪伴自己的人,陌生,又带了几分熟悉……

  隔了片刻,袁思博忽然低声道:“有人来了。”

  话音未落,已有人踢门而入。那堆柴火差不多已然烧尽,明灭光线中,谢绿筱忙坐起来,握紧了短剑。

  袁思博已经站起来,神色冷峻。谢绿筱心底一凉,从他的神色看,已知来人是敌非友。

  袁思博踏上了半步,若有若无的拦着谢绿筱身前,望着那五人,轻笑道:“你们找来倒是很快。”

  其中一人微微躬身道:“还得多亏大人发的火鸢。”一边说着话,目光却在往袁思博身侧打量,他看起来脸色如常,可是之前那人明明说他右肩受伤,却不知是真是假……

  姑且动手一试吧。或许持的是一样的主意,五人同时亮出兵刃,黯淡光线下,雪白的反光几乎刺痛人的双眼。

  袁思博侧身望着谢绿筱,嘴角挂起浅淡一抹笑意,改用汉语道:“姑娘可知真烈国民风?战败之人的亲眷,可被掳去为奴为婢。如今你被我拖累,一会儿若是我战败,他们可能会杀你,也可能会虏你。”他顿了顿,意味深长道,“或许……还会遭□……”

  谢绿筱此刻倒是没有惧意了。反正有死无生,无论如何,都不能被胡虏所rǔ。她咬牙轻道:“我宁死。”

  他微微一笑,轻赞道:“勇敢的姑娘。”

  他伸出左手,握住她持剑的手背,又慢慢的举起来,将剑尖对准她的心口,低声道:“那么在我不敌之前,便自尽吧。”他又笑了笑,那丝笑意煦和而温暖,“别怕。”

  他的手在她手背上轻擦而过,直至放下,终不复看她一眼。

  真烈 (2)

  那五人甚是谨慎,知道袁思博是劲敌,只围了半弧形,慢慢bī近。

  袁思博左手持剑,目光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方道:“动手吧。”

  嗤的一声,有箭矢倏然飞来,不偏不倚,钉在了其中一人的胸口。那人甚至没有反应过来,便已缓缓倒地。那四人惊疑不定,再不犹豫,挥刀就往前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