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独归斜阳远_作者:无处可逃(37)

  汴梁路因设在越朝故土,是以除了军政大权外,大多职官依然由南人担任。只是南北有异,地位自然以北为尊。更何况这是皇帝面前的红人,他们自然更要奉承迎合。

  “圣上下月南至汴京路,做臣下的,自然要恭迎圣驾。不知几位大人可做了打算没有?”阿思钵微微敛了笑意,肃容道,“我初到此处,还需各位大人提点。”

  又说了几句,阿思钵面露倦意道:“不日我将前去颍州督察军务。如此,这些事便jiāo付诸位大人了,有劳各位了。”

  送走来客,便有人来敲门提醒道:“大人,换药了。”

  门被推开,走进一个身段纤细的女子,手托着药盘,盈盈下拜:“大人。”

  他嗯了一声,起身坐到桌边,任由那个女子褪下自己外袍,又解开缚着伤口的棉布。

  她的手指柔若无骨,在看到伤口的时候,不禁倒抽一口凉气,颤声道:“大人……这伤口……”显是颇为惧怕。

  阿思钵忽然想起那日在都梁山,当时他让谢绿筱亲手在自己身上划下伤口拔出箭簇。对于一个年轻少女来说,确是太过血腥残酷了。也难怪她当时手指微颤,他剧痛之余,却也感受得真切。

  “大人,包扎好了。”静云替他拉上外衣,看着他俊美沉静的侧容,忽然眼眶微红。

  阿思钵淡淡笑了笑:“怎么?从上京来此处,不习惯么?”

  “大人到哪里,静云就到哪里。并没有不习惯。”

  “那好端端的哭什么?”

  “是,没什么。”静云垂睫,低声道,“奴婢见大人安然无恙的回来,心底欢喜。”

  她并没有等待主人的回应,轻轻躬身,悄无声息的便离开了。

  走到半开的窗口,她微微侧身,便看见年轻的公子靠着案边,背对着自己,似乎正在低头把玩着什么。她心知那是一枚玉坠,大人佩戴着它,从来都不曾离身。她服侍他两年,也从未有机会仔细看过一眼。

  静云压低了呼吸,凝眸看了许久,直到双手举着药盘,已然酸痛不堪,才眷眷不舍的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三日之后,汴梁城内,丰乐楼。

  阿思钵缓步踏入阁内,一众同僚皆站起相迎。

  有侍从上了些蔬果,又摆上金银酒器,有人便道:“大人需当尝尝这酒楼中的眉寿酒。”

  他笑道:“哦?”

  “据说越朝的皇帝曾在大内宴请众臣,席间问起何处的酒最佳,当即有人推荐了此处。于是遣了人,买了这丰乐楼数缸眉寿酒去……”

  说话的正是汴梁路监察使王盾,他看见阿思钵的脸色,忽然一顿,暗悔不该多嘴提起越朝宫廷旧事。

  烛光之下,宣抚使大人的脸色微微沉了沉,嘴角一抿,勾起的弧度甚是锋锐。他淡淡的出声打断了王盾,拿了一个鎏金酒盏把玩,道:“连酒器都这般jīng致。”

  在真烈,因北边本族人居多,民风悍烈,大多爱烈酒烤ròu。不像越人的故地,依然保留着奢靡文雅的生活习惯。但是细雨润物,这样的习惯为北人所熟悉后,如今也渐渐的为人所接受。譬如之前的金更鲁将军,便是爱极了此间的酒与歌姬。

  哪知这次,这新任的宣抚使虽然年轻,但看起来却是甚是厌恶这些做派。

  一时间无人说话,过了片刻,阿思钵才道:“我真烈马背上立国,诸位莫要忘记才好。”

  人人称是。

  “年后越朝淮南西路的制置使上任之后,诸位可知对岸的动静?”他修长的手指握着杯壁,淡淡问道。

  又是无人应话,诸人都面面相觑。

  阿思钵嘴角蕴着笑意,目光却渐渐清冷下来:“我来汴梁已有数日,无一人向我汇报军政要务。诸位以为我来此处,便是品名酒的么?”

  当下有一名居末座的官吏站起道:“大人。越朝淮南西路的陈昀将军进入庐州后,这些日子一直在淮水岸边植柳树、榆树,又在加固岸边工事。另,据线报称,在庐州城附近,又招募了新兵,日夜cao练。”

  “唔,你有何看法?”

  那人缓缓道:“依属下看,无需太过担忧。对岸植树,显是担忧我军若是南渡,越军无法抵抗真烈骑兵。他们是在未雨绸缪罢了。”

  那人并不是真烈人,中等身材,其貌不扬,一双眼睛甚小,但是颇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