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独归斜阳远_作者:无处可逃(38)

  阿思钵点头,笑道:“有道理。”

  他这么一笑,席上诸人都松了口气。

  “阁下是?”

  “下官宋宇,是转运司检校官。”

  阿思钵点点头,转而望向诸人,低低笑道:“诸位大人请我喝这眉寿酒,我先一饮而尽。”他举杯饮尽,又将金盏放在一边,手轻轻一挥。

  门外进了数位侍从,在众人面前重新搁置上粗陶大碗,又倒上酒,方才退下。

  他首先端起一碗:“阿思钵也从上京带了这烈酒前来,与诸位痛饮!望各位勿忘我真烈以何立国,勿忘圣上恩眷才好。”

  他数口饮尽大碗,方望着众人笑道:“怎么,诸位喝不惯这烧刀子了?”

  此言一出,众人战战兢兢,纷纷仰头饮酒。其中不少因是文官,不惯喝烈酒,只是又要在长官面前表现,一口气呛在喉间,láng狈不堪。

  直到这一幕平缓下来,阿思钵微笑道:“公事谈毕。接下去的时间,大家请随意。”

  只是他先来了这一下马威,接下去又如何随意的起来?

  阿思钵饮了数碗烈酒,却神色自若,向席下脸色发白的王盾道:“这酒楼中,没有歌姬么?”

  当即有人叫了歌姬上来,曲颈琵琶声响,温柔婉转,阿思钵一直含笑倾听。只是其余坐着的诸人,却是坐立难安,心知这位新长官露了这一手恩威兼施,实是难对付之至。

  亥时,宴席毕。阿思钵先出了酒楼,侍从牵过了马缰递给他,他翻身上马,疾驰而去。沿着南门大街骑了半道,眼见有一队士兵模样的人向自己奔来,他知道此刻已是宵禁,想是有人来盘查,也不以为意。良久,身后也并不见动静,心知大约是侍卫将人拦下了。

  路过朱雀门的时候,他心下微微一动,望向那条幽深小巷,又拨转马头,往南行去。

  御道

  这府里找不到什么人说话,谢绿筱便挑着一豆灯光,手边翻阅着阿梭给她找来的几卷书册。

  门口忽然传来脚步声,旋即有人轻叩房门:“谢姑娘。”

  是阿梭。

  她便起身开门。

  月色倾泻而入,谢绿筱一愕,门口立着的,却是个年轻男子。

  阿梭站在他身后,看见这qíng状,匆匆向他行礼离开:“阿思钵大人,我去奉茶。”

  谢绿筱看着月光下他明暗不定的侧脸,皱眉道:“阿思钵大人?”

  他眼眸深处掠起惊澜,却又在眨眼间掩去了。

  “不错。袁思博是假名。”他斜倚在门口,秀长的双目微微上挑,这样望过去,仿佛能溢出水来,带了几分挑衅般的动人心魄。

  “名字都是假名,可见你说的话,又有几分是真呢?”谢绿筱微讽,径自回屋。

  他不紧不慢的跟在自己身后,道,“既然没有睡,不如出去看看汴梁夜景,如何?”

  谢绿筱摇头:“抱歉,腿伤未愈。”

  他带着薄醺之意打量这个少女。她不施粉黛,穿着月白色的小袄和石榴红襦裙,挽起的发髻中随意的cha了根银簪,薄薄的人影如纸片般纤细。倒……煞是妩媚动人。于是忽然笑道:“幸好是夜晚,你这般出去,也不会有人注意。”

  “我说了不出去。”

  他上前扣了她手腕,谢绿筱身子被他拖得一趔趄,几乎摔倒在地。

  他的声音渐渐冷淡下来:“你去不去?”

  此刻的袁思博,或者说阿思钵,仿佛变了一个人。在临安城中,他虽疏淡,却也十分有礼;在都梁山共患难之时,他的眉目则曾映在火光之间,温言对她相慰。

  如今,他呼吸间带着浅浅的醉意,挑眉望向她,目光中却有着她十分陌生的戾气。

  “你喝酒了。”谢绿筱微微露出嫌恶的表qíng,一动不动的立着,“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

  他置若罔闻,手指愈发的用力:“是要让我抱你出府么?”

  谢绿筱看着他愈来愈冷的眼神,心知下一刻他会说到做到,咬牙:“我去就是了。”

  阿梭在门外一直不敢进来,此刻忙给她披上一件貂鼠外袍,又急急的退开了。

  谢绿筱理了理衣物,也不再看他,当前出门。她走得甚慢,而阿思钵并不曾催促她,只是负着手,慢悠悠的走在她身侧。

  寂寂长夜,那条通往府门的路径,却似漫长无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