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么清楚的知道,现在的我,就是从一个láng窟,跳到了另一个虎xué。我们班主如此心甘qíng愿的卖了我,想必这个人,出了不少的银子。不过那与我没有什么gān系,我要做的,也不过就是卖笑,卖身。
我便跟着那人去了绮梦楼。
也是那时候,我知道了他的名字,西晨风。
西晨风这三个字,我听说过无数次,每次总是和福王府的三公子连在一起。
到了一个陌生的环境,可我想到它的主人,同我也不过是一类人,就没有什么无所适从的了。后来的后来,我发现我当时所以为的那些心照不宣,都是错觉而已。我见到了福王府的三公子,杜怀瑾。
的确是我想象中的翩翩佳公子形象,还有更为重要的一点,他似乎完全没有什么男女经验,和西晨风之间,那是真正的君子之jiāo淡如水。以前在戏班子里的传言,不攻自破。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样如玉之人。
那也是第一天,我见到了修竹。
修竹算得上是金陵城响当当的人物,他是戏曲的集大成者,也是这金陵城王公贵族,趋之若鹜的对象。只知道我第一眼见着他时,就被他的容貌所折服。与一般的戏子不同,他眉宇间并没有娇弱之气,反而有一种英武。
而且,这个人,看起来十分冷漠。
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西晨风之所以买我回来,就是为了让我在绮梦楼唱戏。与过去有所不同的是,我不必再屈从于那些贵公子,这也算得上是一件幸事。我和修竹,他演小生,我演花旦,久而久之,我发现我心中产生了微微的变化。
有一次,我们分别扮演霸王和虞姬,我挥着剑自刎,而他抱着我痛哭,哀歌一曲。霸王别姬这出戏,许多人都耳熟能详,对于我而言,也是极为普通的一出戏。可是,当他抱着我的时候,我的心里,漾开了一层又一层的波澜。
有那么一瞬间,我居然十分贪恋他的怀抱,不想离开。很想这出戏,就这样一直一直演下去。他似乎觉察到我的出神,蹙了蹙眉,我这才反应过来,好在多年的训练没有白费,我没有费什么力气就接上了唱词。
我知道我已经渐渐入戏,可是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身为一个男人,如果你深深爱着的人,偏偏是个男人,那又有什么法子呢?
我们不过是短暂的,扮演虞姬和霸王罢了。他演过以后,立刻就忘了,我却一直记得。
我时常想,我和他,终究是不同的。
他冷漠而傲然,我却随波逐流,得过且过。
他从未被人染指过,而我却陪过那么多男人。
是啊,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样的我,又有什么资格,遐想翩翩?
更何况,他若是知道了事qíng的真相,一定会恨我吧。谁乐意被一个男人爱上,这是多么令人无法言说的事qíng?可是我无法自拔,也无法忘记。我一日日见着他在我面前走过,一日日同他演戏,心一日痛过一日。
明明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靠近。
再同他对戏时,始终无法演出那种感觉。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唯恐在那眼眸中,看到一个完全陌生的自己。他也是同道中人,自然看出我的无所适从,姣好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心中充满了绝望。
最后连西晨风也看出了什么,不时问我,最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qíng,为何我总是心不在焉?眼角余光,瞥见修竹,一身玉色衣裳,正坐在窗前抿茶。我的眼睛渐渐湿润了,低着头,毫不经意的笑,“最近看中了一户人家的女儿,夜不能寐,日不能食,怎么?”
西晨风似乎吃了一惊,愣了一愣,飞快的睃了一眼修竹,才笑了笑:“是么?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女儿?”那笑容,分明有些勉qiáng。而窗边的修竹,身子微微一僵,不过是一瞬间,又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我随口绉了一户人家,头也不回的下楼去,只隐隐听见,背后有一道叹息声,低不可闻。
我和修竹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疏离。
在一个戏台上唱戏,已经五年,每天都在戏曲你死去活来,私下里却仍旧没有什么往来。这算得上是人世间的奇事了。不管怎么做,对于他而言,我也就是戏台上的伙伴,仅此而已。只是念及此,心口有一处,似细线滑过,酸疼酸疼。
接下来几日,我仍旧是漫不经心,频频忘记唱词。
他终于开口责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