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吾皇万岁万万岁_作者:行烟烟(287)

  有风扑入车中,裹杂着远方骏马嘶鸣声,依稀窜入她的耳中。

  严馥之抬眼去望车外,就见沈知书负手立于不远处。

  青簪墨发,一身劲装,英俊倜傥得令周遭事物都黯淡了颜色。

  她下了车,一面不疾不缓地走向他,一面放眼打量四周。这看上去是一片马场,然而几无人迹,占地颇广,处处透着粗粝之风。

  “这马场,”严馥之待走近他身旁,开口问道:“绝不是哪家富商所私有的罢?”

  “不错。”沈知书点头,一面引她走向马场深处,一面答道:“这里原是青州大营的军马场。年前青州大营重修营砦,于营东新建马场,更便于军中管理调度。此处因被废置,留待来年拆了重做屯田。”

  严馥之心下微震。

  虽前事种种已令她渐次明晓沈知书对她心存何意,然而邀她骑习竟是将她径直带到军中马场,这气度手笔未免仍是过大了一些。

  像是要助她验证心中所想,沈知书侧首顾她,继续又道:“我想这马场既是废着,不如问大营那边借来,陪你聊作消遣。”

  说话间,有人将早已备好的马牵来与二人。

  两匹马俱是宝鞍玉辔,毛色通亮,身高骨壮,一望便知是上等良骏。

  严馥之伸手轻抚其中一匹,见其垂尾低首、轻喷鼻息,便扶鞍踏镫,利落上马,转首对沈知书笑道:“那便谢过大人美意。”

  沈知书见她慡直大气,亦微微笑了,旋即翻身上马,乌靴轻磕马腹,跟上了她。

  二马先是并辔而行,不多时便因马道变向而渐次分开。

  严馥之驭马跑了数个来回,停下暂歇之时,禁不住将目光投向远处的沈知书。

  风过眉睫,但见他jīng神抖擞,扬鞭催马,在他驭下那马儿奔驰如飞,进退亦如雷动电鸣,而这马场上设置用来训习军马的高低障碍被他尽数腾挪跃避,远远望去竟极赏心悦目。

  原只道他是文官出身,却不想上了马背依旧风姿卓绝,令人叹服。她转念一想,忆起他多年伴读太子,想来骑she亦当是自幼所习,能有此等骑术当不为怪。

  直待他纵马跑完整个场圈,方勒缰减速,缓缓靠近她的所在。

  此刻他的衣襟略有汗迹,束发微乱,握着缰辔的双手因发力而凸现青筋。而这些落在严馥之的眼中,只觉他俊美之外亦有阳刚之气,倜傥之外更添几分坚毅果敢。

  她看着他,大方而由衷地称赞:“沈大人好骑术。”

  沈知书略笑了笑,却是难得自谦道:“我在京中有一位挚友,眼下正在禁军三衙马步军中最为翘楚的神卫军中效力。倘来日有机会你见了他,方能知这世上何为好骑术。”

  严馥之yù道她何来机会见他那位挚友,然迎着他此时坦诚真挚的目光,便不由自主地将这话压回心间,转眼去望西面远山斜阳。

  正逢日头西移,霞飞云边,她的面庞亦被这天色映出微微金光。

  沈知书缓缓收敛了笑意,自她身侧抬臂伸手,轻抚过她耳边碎发,但见她遽然转眸,便淡淡道:“沾了落叶,替你拂去。”

  严馥之怔然,有红意自她耳根逐渐弥漫开来,继而染透她的整张脸庞。然后她低眉垂睫,任他的手指顺着她耳侧颈间慢慢滑落,半晌才扭过头去。

  连一直随侍沈知书不出五十步的胡越林,在目睹这一刻后都觉得,此事应当算是水到渠成、再无变数了。

  (六)

  新帝登基,皇诏遍传天下诸镇各州,严馥之虽远在青州,却也闻得今次登基大典前导官一职,竟是由出身cháo安北路、自入仕以来已将京中朝堂搅起了不小波澜的孟廷辉来担当。

  她听周遭人等无一不在谈论此事,只顾径自微笑。

  自冲州女学一别,已近两年未见,而今后若想再见,还不知会是何年何月。

  偶尔听到关于孟廷辉在京中朝堂上的风波传闻,她便会想到那一个被孟廷辉放在心头十余年、位在九天遥不可及的男子。

  继而会更加钦佩孟廷辉的勇气与果敢,须知这一条路是多么的艰险难行,而她却走得步步深qíng——试问这世间似孟廷辉这般的女子,又能有几人?

  ……

  不日,严馥之在京中做官的堂兄回cháo安省亲,途经青州,顺路过来探望她。

  多年未见,堂兄笑叹当年的小女孩现已长成手握半数家业的严府大千金,当真是岁月如白驹过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