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衣眼轻闭起,什么都没有jiāo代,含笑着,渐渐失去了与这世界的一切联系,生命逐消,燃烧殆尽……
全场几尽无语地看着。
眼泪早已模糊了双眼,归晚哽咽无声,心就像被凿了一个dòng,空dàng无处填补,爬在车栏上,眼前时而模糊时而清晰,那壁上的龙是张牙舞爪的,似要飞天的绚丽,可是那楼盛的表qíng却是模糊的,一片红晕的色彩,掩盖了一切,血色一片,越融越大,流淌在地,半天红霞,似又与地合在一起,除了红还是红,除了血还是血……
血色漫天……
“快开门,出宫。”全场之中,只有这声音是冷的,镇定的抓住时机,睿智的指挥着。
车轮又开始转动,颠抖着向着门冲去,归晚死死盯着场中心,楼盛依然一动不动地抱着林染衣,那悲怆,使大地寂然,万物肃穆。
西风又起。
突然一声惊如悲吟的哭啸起:“啊——”楼盛仰天悲鸣,愿天闻,愿地闻,愿……她闻……
直上云霄……
谁道英雄无泪,谁说英雄无悔,看不透……
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五十八、玉碎(三)(补充)
京城,林府。
从清晨起就有着络绎不绝的人往府内涌来,其中有在京的官员,有多年镇守边关的士兵,还有市井的贩夫走卒,无一例外地赶到林府中,为林氏长女染衣点一柱清香,送最后一程,时有掩面者,暗泣一声,幽幽得轻道一声遗憾。
就在林府下人红着眼眶,在院里院外奔走之际,府外又停下了一辆轻便的马车。众人的眼光都被吸引了过去,并非是这辆马车有何华贵异常之处,而是那赶车之人,身材魁梧,左脸之上,从眼角延伸到下颚,深深两道口子,没有任何包扎的伤口上只撒了点药粉,不曾完全愈合的伤口可见其腥红的血ròu,可怖之极。
刚下马车就看到眼前这幕,所有人都在用奇异的眼光不时打探着楼盛,归晚顾盼一转,正yù唤楼盛,却见其带伤的侧脸肌ròu微颤着,拼命压抑着什么,完全没有在意到周围人的反应。
“何苦……”不自觉地,归晚轻呢,声调略有哽涩。
何苦……明知来了也是在未愈的伤口上更添伤,为何还要来呢?犹记宫中出来那一日的深夜,半月似勾,夜露沾衣,楼盛失魂落魄地回到府中,口中喃喃自语有声,直到见到楼澈,才伏身跪地,血迹如漆的衣服,创痍满目的脸,都借着一跪之势,掩入了稀落班驳的树影里。连从不露声色的楼澈都透出些哀痛之qíng。
而后,楼盛独站于院中,楼澈孤坐于书房内,静默地度过一夜。第二日,主仍是主,仆仍是仆。
“楼盛……”唤回他的心神,归晚跨进林府的门槛,却发现他依然傻愣愣地站在门外,任由打探和流言在旁盘绕。黛眉轻挑,忽瞥到他眸中痛色,gān涸的眼眶空dàng一片。
本不应该带他来的……是楼澈说,让他送最后一程,不然会后悔其半生。一句不悔,换两次心痛……
心微微酸涩起来,归晚跟随林家仆人往内堂而去。入目皆是缟素,凄清甚然。
染衣之死,换来三日的平静,似又涤清了一切……
出宫之时,林瑞恩守于玄吉门,林染衣守于玄育门,听皇后之言,避开了林瑞恩,对楼澈来说是幸,对楼盛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痛……两者之中,何者为重?
她越来越迷惑,世事无全,无常,无理……耳听眼见都不一定是事实的全部,正如楼澈近三日来所说的解释,当初他在宫中遇围,打算从皇宫暗道中脱身,当时的qíng形怎容他扔下萤妃,扔下她,皇上的矛头会立刻转向她。他对她qíng爱不再,信义尚存,答应照拂她平安,就不会在危难时撇下她。带着萤妃逃出宫,马上叫人通信于相府,还没听到任何答复,相府已被团团围住,他在蕈园苦侯三个多时辰,眼看京城即时就要禁闭,才不得已离开京城……
这些话解了她近半年的疑惑,心中梗塞不在,却分外多了一份哀凉,如今这一切,都是用染衣的命换来的,这份解释是血染巾帼的成全……
沉思着,绕过了内院,大厅处低低地氤着啜泣声,黑色棺木居中,棺上篆刻着沉寂深重的“福”字,越过重重人群,归晚愕然地看向守在棺侧的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