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远脚上没停,一路往外院书房而去。
他先是习惯xing地写了一张大字,静了静心,然后在虎子烧开一小铜壶热水后给自己沏了杯花茶,闻着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孟明远的心微微阖眼,疲惫的心也似乎有些轻松了。
偷得浮生半日闲!
人生如果就如此刻,那该有多美好啊。
慢慢啜饮完一杯清茶,孟明远剔亮了桌案的烛火,在书案上铺好一张宣纸,拿了细羊毫笔快速地在纸上写起来。
慢慢地,纸上的字渐渐有了雏形,就像一株枝桠繁多的大树,又如金子塔似的排列,人名姓氏互相jiāo叠,赫然是一张朝堂人物关系图谱。
这些都是深刻在他心里的,如果不能记住这些,他在朝堂便会举步维艰,而掌握理顺这些也耗费了他不少的心神jīng力和时间。
与南王一战即将会有结果,战后分封一定要要不落痕迹地让朝中势力重新划分排列站队,否则就对不住南王苦心经营的这一场战乱。
危机往往就是转机,这并不是一句空话。
羊毫笔微微在李字上顿了顿,孟明远轻叹一声,今生他是对不住李氏了,但那也只是在和离这件事上,削弱世家势力这件事上他不会手软。
战场之上容不得心慈手软,不是敌死,便是己亡。死道友还是死贫道?这个问题一般人都不会怀疑答案的,这个世界上无私大爱的人毕竟太少了。
案头的蜡烛随着时间流逝烛泪淌满了烛台,而孟明远手中的笔仍在不停地更换落笔。
外面传来四更天的梆声,孟明远最后又看了一眼桌上的人系图谱,合上眼默记一遍,然后将纸投入了桌旁的香薰炉中,化为一团灰烬。
放下手中的笔,掩手打了一个呵欠,孟明远不怎么优雅地伸了一个懒腰,捏捏自己酸困的脖子,往书房内室走去。
几乎是沾枕即睡,他用脑过度,真的是累了。
感觉似乎只是合了下眼的时间,孟安便在外面叫他起身,说要上朝了。
孟明远几乎就想什么也不管地继续睡下去了,简直太特么地难受了。
他明明就不是工作狂,可偏偏被bī得快成了工作狂。
过年本来该是件放松心qíng的,可他这个年却过得糟心无比。家事不宁,朝事也纷扰,便是他心中还有些许残留的儿女qíng长也要被外界这些躲不掉的事qíng压得无力再去悲chūn伤秋。
这个世界谁离了谁就不过了吗?地球一样公转自转,太阳依旧每天会升起,且各自受着去吧。
jīng神实在是有些委顿,孟明远临出门前用了些薄荷油擦在自己的太阳xué,腰间的荷包内也换上了薄荷,以便随时提神醒脑。
百官之首有个毛好处?
偷懒眯一会儿都不行,大殿上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你呢,你就是个完人被这么盯也吃不消啊,何况人无完人!
他简直就是个杯具有木有?
朝会之上,继任的兵部崔尚书汇报了一下各地赶来的勤王之师qíng况,向开华帝声qíng并茂地畅想了一下大军围jian叛军的美好前景,最后对皇帝歌功颂德一番。
开华帝龙心大悦,同时又心里微有些违和,这个继任的崔尚书总感觉太过浮华了些,心里这么想,眼睛就忍不住朝百官之首的位置看去。
很不凑巧的,他看到丞相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明显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
开华帝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来,当初遴选新任兵部尚书的时候,这位崔大人混在一堆举荐名单中根本就不曾入他的眼,可偏偏最后他的丞相却独独挑了这么个他看不上眼的,有时他是真想问问丞相,难道他就不觉得这个崔启亮很浮夸不切实际吗?
皇家本来一直致力于打压世家大族的势力,可开华帝却渐渐有些发现孟明远当相丞相后,非但没有压制世家的势力,反而若有意似无意地将一些世家之人安cha到了一些要缺部门。这分明摆出的是一副yù跟世家妥协的低姿态,可他却又毫不犹豫地切断了跟李家的姻亲。
费思量!
他让孟明远收回和离书未尝不是一种试探,可是丞相的态度坚决得毫无转圜余地。
皇家最怕的便是权臣能臣偏向世家那一方,可,开华帝承认,其实他有时真看不懂自己的这位年轻丞相。
孟明远jīng神重新集中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崔尚书仍在夸夸其谈 ,不由在自己的笏板上挠了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