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谢芳菲抱着小孩下了马车,容qíng伸手围在旁边,防止路人碰撞。三人一路说笑,对着商铺人群不停地指指点点,秋开雨不禁黯然失色。然后看见谢芳菲停下来,容qíng将手里的小孩递给她的时候,整个上身靠在她前面,两个人的发丝在风中飘飞缠绕。谢芳菲的头发轻柔地扫过容qíng的侧脸的时候,他甚至故意停了一停。
秋开雨再也隐藏不住,眼神狠狠地盯着谢芳菲,怒火冲顶,恨不得一把将她拉开。见她似乎察觉到什么,转动眼睛到处搜寻。秋开雨有些畏缩,立即隐藏起来。他的气息如此qiáng烈,浑身充满怒气,生怕她发觉。他始终看不开,放不下,可是此刻也没有勇气上前。他总是要作无谓抵抗,抵抗到他自己承受不住的时候,才肯向另外一个自己投降。过后又是一场挣扎较量,打架打得他自己伤痕累累,汗流浃背,似乎永无休止。
秋开雨受不了似的,不由自主地追查谢芳菲的行踪。看着她一手抱着小文一手吃力地蹲在地上捡散乱的东西,手忙脚乱,眉头深锁。秋开雨隐在暗处,身子不住往前探过去,脚步抬起又放下。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被人下了蛊,才会整天着了魔一样地跟着眼中的那个人。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时不慎,摔倒在地上,不顾自身的安危,先哄怀里的孩子,又焦急又自责,脸上露出茫然无助的神qíng。秋开雨心跟着茫然无助起来,迟疑了一下,抬起脚毅然跨出去,蹲下身帮她将地上的东西一一拾起来。
清清楚楚看见她眼里的惊愕、不满、痛苦,还有哀怨,甚至浓浓的恨意。看着她湿润的眼眸、紧咬的双唇、微微颤抖的手指,然后一言不发地离开,脚步踏在石砖上像狠狠的踏在他悔恨的心口上——至少此刻是的。秋开雨没有拦住她,他还有什么立场?似乎是自作孽,不可活。
秋开雨满腔的愤懑无处发泄,却大海捞针一样到处寻找谢芳菲当初典当的那条链子。他需要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来支撑无比厌恶的自己。达官贵人、朝廷重臣、王爷侯爵一处一处地寻找,无外乎麻痹的作用。像是想证实某些事qíng,任由明月心等人奇异嗔怪,执著不肯放弃。
在“雨后阁”秋开雨之所以会发觉谢芳菲的存在,是因为这些日子清楚地掌握她的行踪,早就在她身上下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平常无色无味,但是只要他运起一套特殊的功法,通过真气催发香料,便可以发觉来人的位置。不过只能用来对付不懂武功的人。两个人剑拔弩张,似乎是对立的仇人。
这么多时候,秋开雨却从来没有觉得这样充实有力过,仿佛有一种东西失而复得,某些gān枯的事物重新发芽开花,充满切实的渴望,实实在在,沉甸甸的。谢芳菲在“雨后阁”临走前咬牙切齿的一番话说得虽然狠,可是秋开雨却感觉到无限的希望。
秋开雨之所以耗尽功力伪装成吴有待在萧宝卷身边,一来自然是因为想加速萧鸾的死亡,尽快控制建康宫,吴有是他运筹多年最重要的一张王牌;二来还因为那条链子,据说被当成贡品收进了建康宫。秋开雨不想假手于人,不得不亲自动手。在始安王府意外看见谢芳菲,一时震惊之下,少了掩饰,心神不由得露出破绽。后面虽然隐藏得很好,奈何对他熟如谢芳菲,已经引起她的怀疑。
所以在太子宫殿前看见并排而立的谢芳菲和容qíng时,秋开雨吸取上次的教训,整场表演滴水不漏。可是两人相依相靠的画面却令他有些碍眼,又是偷偷潜伏在一旁——自然也想探听谢芳菲等一行人进宫的目的,在如此紧张敏感的时刻,不料却看到差点令他疯狂的画面。
谢芳菲撂下的狠话,不论是口不择言,或者是一时的气话,都bī得他坐立不安,心惊胆战。于是沉着心兵行险着,趁着陶弘景逗留在建康宫的时候,挟持了小文。他决定和谢芳菲纠缠到底,反正再怎么抵抗自制也没有用了。秋开雨有些疯魔地想,那个时刻他真的是不管不顾了。有些时刻,秋开雨就像天上划过的流星,只祈求刹那的光华。飞蛾扑火,说的是双方。既是蛾,也是火。
秋开雨隔着热闹喧嚣的人群远远地站立在一艘快船的船头,河风chuī起他翻飞的青衫长袍,不断鼓胀来回地拍打着。思绪像秦淮河的河水,连绵不绝,滔滔地向东流去。谢芳菲乘坐的高船正在缓缓地移动。又一次的离别。秋开雨只觉得有一根绳子牢牢地拴住他的脚步,动弹不得。心上的病再一次发作。他原本不该在这里。前一刻他还当着水云宫的人处决了单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