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开雨清清楚楚看到谢芳菲口角流出的红中带黑的鲜血,猛地转过身,闭上眼睛。晴天霹雳当头当脑地砸下来,打得人魂飞魄散,谢芳菲怎么抵得住,新恨旧伤全部复发,炸药一样爆炸开来。秋开雨故意运功混淆视听,外物一层一层像蒙上厚厚的黑纱,将现实隔在了另外一个世界。“扑通”一声倒地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徘徊,经久不散,天崩地裂也不过如此。秋开雨茫茫然往前走,意识瞬间迷糊,天塌下来他也要继续扛下去。
秋开雨qiáng行送走了谢芳菲,不敢再往回想。刚刚过去的回忆上拴着一把闪着寒光的尖锐的锥子,一回头便牵动满身的淋漓的鲜血,一锥比一锥深。秋开雨没日没夜地赶往邓城,也许带有自nüè的倾向。他本来想易容混进元宏的亲卫队,可是没想到元宏近身的侍卫每隔一个时辰便换一次班,手续繁杂,彼此熟悉,防范严密,外人想冒充也冒充不来。
秋开雨悄悄地潜伏了几天,等听到元宏临时改变主意要去行馆住宿的时候,秋开雨jīng神大振。事先埋伏在行馆的池水里。元宏率领众多将领踏上石桥的时候,秋开雨算准时机,骤然发难。一掌打在元宏的肩头,不管结果如何,立即收手,迅若闪电般撤退。他只不过想在北魏内部制造一些混乱,以赢得更多的机会。可是没想到元宏真的就此驾崩。秋开雨肯定那一掌尚要不了元宏的xing命。事qíng的真相究竟如何,是不是北魏内部存心有人暗图不轨,秋开雨没有兴趣知道。他已经将北魏搅成一团浑水,目的已经达成,立即掉转身来,争分夺秒一路南下,马不停蹄地赶去建康。
战败的建康又是另外一番局面。萧鸾病重,大诛皇室宗亲。秋开雨一边在萧宝卷身上做手脚,一边计划重掌水云宫。秋开雨这次的手段更加狠绝,将上次围攻他的人杀了几个头目示威后,将反对的势力连根拔起,整个水云宫的人莫不三缄其口,连他和谢芳菲之间的纠葛也没有人再敢提起。
明月心聪明许多,同样不敢触犯他的底线。乍然下见到生还的秋开雨,惊愕之后泪流满面,消瘦憔悴的容颜终于摆脱日夜不停的折磨。她又何尝不悔恨自责。不论怎么样,明月心对秋开雨倒是真心真意,恨也是,爱也是。再一次自然而然倒向他这一方。
秋开雨对于她的背叛虽然严词斥责,可是考虑到她在水云宫的影响,也没有拒绝。他再责怪也责怪不到明月心的头上,痛恨的不过是他自己,或许还有谢芳菲,一样痛恨。不能多想,他还有许多重要的事qíng待办,那是一层禁忌,拨开来连他自己也禁不住,像掀开皮肤看里面流动的血脉。
他打听到谢芳菲真的跟随陶弘景的时候,无端地冲左云发起火来。本来事qíng按照他的想象照常落幕,他纵使不愿也没有立场多说什么。可怜左云率先成了pào灰,就因为他曾经忠心耿耿地恪尽职责。秋开雨一时冲动之下,不是不恼恨左云。更恨的是他自己,说不出的怨恨偏偏无处发泄——根本没有适当的理由。
秋开雨一直贴身藏着谢芳菲当初为了救他故意落下的汗巾,来回摩挲,夹杂无数的矛盾——还带有暖暖的体温。终于下定决心,松开手指,让汗巾随风飘远。坚决的神qíng却不自觉地透露出一股迟疑。白色的巾子斜斜地飞出去,摇摇摆摆,轻若杨花柳絮。不等飘远,一阵急旋,就掉在池塘里,一点一点往下沉。
秋开雨却又后悔起来,发了疯一样飞身点在水面上,伸手捞起来的时候,汗巾已经湿透。秋开雨拿着湿漉漉的巾子,忽然觉得火一般烫手,烫得心口也一阵痉挛。忙撒开手任由汗巾掉在地下,逃命一样往回逃。转个弯,走不了半里路,无缘无故又定住脚步。认命地叹了一口气,又往回走。湿湿的汗巾沾上尘土,已经污了一大半。秋开雨又有些心疼。弯身捡起来的时候,莫名其妙的,浑身像扎满了细细的银针,一根一根穿透表层的肌肤,深入骨髓,到处都渗出血丝来,一个一个微小的细dòng,始终痊愈不了。
秋开雨得知萧遥光和崔慧景亲自去码头迎接王敬则的时候,想要弄清楚他们暗中进行的勾当,于是潜伏在暗处侦察。万万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谢芳菲。顷刻间感觉在做梦一样,每每夜深更静,同样浮现的梦境,一时间有些错乱,搅得他神志不清,呼吸压抑,分不清是真是幻。安定下瞬间飘忽的心神,眼神却凌厉起来。不仅是谢芳菲,她手上还多了一个小孩。旁边是容qíng,那样看着谢芳菲,闪耀着波光粼粼的眼眸,极其自然地靠近,神态亲昵。秋开雨隐藏的气息一下子杂乱无章。他这种状态,极其不稳定,危险得很。没有继续跟踪萧遥光等一行人,而是追蹑在谢芳菲后面,失了魂一样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