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开雨茫然地离开了,意识混乱,抛弃了一切。明月心劫后余生,从秋开雨手底下捡回一条命,却觉得生不如死,gān脆死在他手里,省了多少事!
至于他是怎么来到雍州卧佛寺的,他自己也不清楚。期间似乎回过一趟“心扉居”,寒冷的夜里长久地潜在“心扉居”的河水里,似乎埋头在寻找什么——自然找不到。不过,冰寒刺骨的河水却将他混沌如麻的意识给刺激得清醒过来。他渐渐地记起了某些东西,带来的却是无边的悔恨。
那样绝望的处境里,他竟然还能再一次遇见谢芳菲!他一直以为是梦境。直到他踏上塞外的土地,有时候还以为是自己再一次编造出来的幻境。可是不论是现实还是脑海里的幻景,他已经心满意足。至少他不再无时无刻地追忆、悔恨。脱离了那层苦海,他渐渐地回归到原点。
秋开雨的病不是说好就好的。幸好他没有继续疯下去。
有一句话说“天地为炉,造化为工;yīn阳为炭,万物为铜”,所有的人都在天地、造化、yīn阳里面打着转。万物都在承受煎熬,没有人逃脱得了。秋开雨和谢芳菲只要还活着,就要继续煎熬。可是彼此毕竟还有个依靠。
全文完
第八十三章(番外)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尘土飞扬的官道上快速驶来一辆马车,不倾不斜,如履平地。放眼望去,高大乔木渐渐稀少,低矮灌木一堆堆在眼前闪过,不时有一两片发huáng的叶子随着qiáng劲的秋风飘落在huáng褐色的泥土上,就此安家落户,埋入仁慈而黑厚的地母的怀中。越往前人烟越发稀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茫茫的荒凉。两匹毛色一样的高大骏马突然抬起前蹄,高声嘶叫,然后硬生生定住,甩了甩头,粗长的毛发在塞北的夕阳下闪闪发亮,纵然是长途跋涉,依然骄傲神气——和座前的人一模一样。
坐在车内的女子因为马车突然停下来猛地趔趄了下,紧紧扶住车厢,轻轻喘了口气,掀开帘子,探出头柔声问:“怎么了?”
“没事。”赶车的男子盘膝而座,宽袍大袖,玉带纶巾,儒雅风流,随xing潇洒。虽然做着马夫的工作,可是看他举手投足,神qíng样貌,并没有勉qiáng突兀之感,反而使人觉得这样一个人做任何事都理所当然。他身形未动,手中的鞭子已经挥了出去,未到尽头又拐了个弯转回来,动作流畅利落之极,而人却纹丝不动,只凭着手中的一股真气控制马鞭。马儿自然而然往边上靠拢。
一个五六岁左右的男孩子揉着眼睛爬出来,口里嚷嚷:“姐姐,我饿了。”她抱他坐在怀里,笑眯眯说:“小文饿了啊,不过只有馒头哦。”从车里拿出馒头和水,一点一点喂他吃。转头说:“开雨,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秋开雨皱了皱眉,不动声色说:“天色晚了,我们就近寻个地方住一宿吧。”他内力深厚,听见无数马蹄声海làng般朝这边bī近,虽然尚在数十里之外。不想惹上麻烦,于是赶着马车离开官道,朝西边一座高山走去。当秋开雨不是“邪君”的时候,他更像是一个神采风流的文人墨客,不知道的人往往将他当成是手无缚jī之力的俊俏书生,将他们一行人当成是普通的一家三口。
山脚下有一座废弃的农院,野糙丛生,都漫过外面竖起的篱笆了。谢芳菲客气地喊:“有人吗,请问有人在吗?”又低声自言自语:“没人吗?”秋开雨点头,肯定说:“没人,进去吧。”他说没人,那就是方圆数十尺都没人。一手将小文提下车来,让他自己走。
小文有点怕他,一句话都不敢嚷嚷,跌跌撞撞跟在后面。谢芳菲转头见了,伸出手说:“坐车累不累?姐姐抱。”小文一阵风冲到她怀里,指手画脚说:“姐姐,姐姐,你看,天上鸟在叫——”
她随口敷衍,“恩,秋天到了,一群群大雁要飞到南方去过冬了。”小文问为什么鸟儿要飞到南方去。她想了想说:“怕冷啊。小文有没有觉得这里比建康冷?”小文糊里糊涂点头。
秋开雨听了她的话,捏了捏她手指,果然冰凉,心中愧疚之qíng一闪而过,找了些gān柴,就地生了一堆火,从马车里搬出褥子等物铺好,说:“你们坐这里歇一歇,我出去一下。”
一顿茶工夫回来,手上提着一只野jī,还有一只野兔,已经洗gān净,清理好内脏等物。谢芳菲忙接过来涂上随身携带的作料,放在火上烤。小文等不及,拍手说:“姐姐,姐姐,我要吃——”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谢芳菲忙哄他:“小文乖,等熟了再吃。”心里很是心疼,一路晓行夜宿,饥餐渴饮,饭食自然好不到哪里去,小孩子眼看着就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