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平璋在她旁边的沙发椅上坐了下来,笑微微的答道:“我也并非是一无所有——我有聂人雄嘛!凭着我的手段,让他养我一生,还是不成问题的。”
小铃铛冷笑一声:“不要脸。亏得你不是个女人,你要是个女人,全天下的男人都要被你讹上了。”
阮平璋说完那话,也觉得自己有些厚颜无耻。不大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他抬手摸摸头发:“既然如此,那你就替我说两句好话,让他快点给我派个差使。我年纪轻轻的,gān吃闲饭也的确是不对劲。”
小铃铛没理他,若不是脚踝有伤,她真想替gān爹把这家伙撵出去。
如此又等了许久,聂人雄依然是无影无踪。小铃铛饿得忍无可忍,只好和阮平璋对坐着吃了一顿晚饭。
聂人雄留在马公馆内,正在享用一顿丰盛晚宴。
马伯庭如今正是处在人生的紧要关头,家中灯火彻夜通明,总有贵客往来。他那内弟苏巡阅使人在西北,不能前来助姐夫成功,便将部下一位赵振声师长派了过来,又送钱又送兵。赵振声师长是位骁勇武将,宛如苏巡阅使的灵魂一般,故而如今到了马公馆,也是很受优待。马伯庭是预备做大总统的人,不好太过屈尊,故而把自己的弟弟马伯堂叫来做接待员。马伯堂是位老花花公子,带着众多姨太太前来赴宴,吃饱喝足之后又要布置局面,打上几十局梭哈。
姨太太们花枝招展,这时坐上牌桌,因知道自家老爷不大管事,所以连珠pào似的抛出媚眼,要同聂人雄和赵振声打qíng骂俏。聂人雄处在这种脂粉香浓的环境里,本也有些动心,可是放眼一瞧,却又是哪一位也没看上。
这不是说姨太太们丑陋——姨太太们个个都好,都是年轻貌美;可单只是“好”,却还不够。和聂人雄相对的姨太太,是位面若银盆、眼如水杏的艳妆女子,有点薛宝钗的风格。他连着看了对方好几眼,心里就想起了陆柔真。
只想了那么一瞬间,随即念头就转了开。陆柔真让他感到了疲惫——想要把陆柔真从南边抢回来,真不容易,能累死他。
他没有考虑过“抢”还是“不抢”,他只是觉得累。
正在此时,赵振声师长靠上来了。
赵振声师长素来是酷爱男风,不好女色,只是初到北京,没人知道他这癖好。在座众女见他三十来岁,风姿英武,便故意搭讪着同他玩笑;而他见聂人雄是个大号的小白脸,倒是很合自己口味。聂人雄渐渐觉出异常,又不好躲避,只得没话找话,想要岔开他的注意力:“赵师长,你们山西的议员,大概现在也都到北京了吧?”
赵振声师长含笑一拍他的大腿:“那是自然。”
这时马伯庭吸着雪茄走了进来,站在弟弟身后看牌,口中又道:“江苏的议员还没消息。”
聂人雄捏着手中几张扑克牌,低声说道:“大概是卫清华又要玩花样了。”
马伯庭轻轻咬了咬口中雪茄:“老卫这个人,很不像话。”
然后他又望着聂人雄问道:“总理那边还好?”
聂人雄摇了摇头:“不清楚。”
马伯庭喷云吐雾的说道:“照理来讲,应该没有问题。不过他和卫家毕竟是有着一层姻亲关系……”
话没说完,他意味深长的垂下眼帘,饶有兴味的审视雪茄火头。
聂人雄知道他的意思,故而答道:“明天我瞧瞧他去。”
说完这话,他打了个哈欠,因为实在是不擅长打梭哈。
午夜时分,聂人雄回家睡了一觉。及至天明,他早早起chuáng,果然是前去看望了陆克臣。
陆克臣自从做了总理,心满意足,满面chūn风,看着足足年轻了五岁。把聂人雄引进书房,他颇为尴尬的背着双手,yù言又止的来回踱了两圈。而聂人雄忽然一阵百感jiāo集,忍不住问道:“柔真还好吗?”
陆克臣舔了舔嘴唇:“这……”
然后他摇头叹息一声:“你啊你啊,把我那女儿害苦了。本来她和英朗两小无猜,可是经你从中一搅,双方感qíng全被毁掉。好好的一对小夫妻,如今却是到了要闹离婚的地步。”
聂人雄面无表qíng的看着他:“那就离嘛!我不嫌她是结过婚的,只要她有自由,我就娶她。”
陆克臣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肠子都悔青了——当初真该由着他和女儿私奔去,他要是和女儿做了一对,自己如今又有官职又有靠山,多么富贵体面!可是事到如今,再说什么都是晚矣,想起昨晚发出的那一封信,他满心苦涩,真是有些思念三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