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_作者:淡抹浓妆(16)

  段云亭闻言沉默。

  “陛下……”苏逸yù言又止,然而瞥了一眼沈秋,却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段云亭放下手中书卷,站起身来,背身望向窗外,半晌后才道:“罢了,你二人且退下吧。”他声音格外低沉,便有如那夜谷中小屋里,沈秋曾听到的一般。

  觉出几分异样,沈秋意yù说什么,而苏逸递给他一个眼色,口中已称告辞。

  出了御书房,苏逸轻轻将门带上。沈秋看了他片刻,终于道:“事已至此,我是如何也脱不开gān系了吧。究竟是何事,为何……仍不教我知道?”

  苏逸没有回答,只慢慢道:“陛下等这一日等了三年,你……且让他好好想想吧。”说罢他抬眼,朝远处的天边望了望。那里浓云密布,已非昨日那般晴朗。

  他忽然叹了一声,道:“眼看着……这天就要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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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夜轮到沈秋宿值,段云亭破天荒地没让她进入房中。故自huáng昏时分起,她便只是侍立在段云亭寝宫外,寝宫里始终一片灯火通明,直到月上中天,里面都不曾有过动静。

  没有人进出,也没有半点声响。

  眼见着夜已深了,沈秋站得也有些乏了,便悄悄走到回廊边,坐了下来。

  抬头看着空中月色,许多事浮出脑海,似有所头绪,却又不甚明朗。

  对于这东齐宫中的事,她本无心过多牵扯进来,只是这置身事外的感觉,不免让人有几分失落。

  正此时,听闻“吱呀”一声,身后明显地有灯光投了过来。

  沈秋一回头,只见段云亭一身明huáng的袍子,正抱着手歪斜地靠在门边。

  “今夜是你当值?”他的面容隐没在背光的yīn影之中,似是微微地挑了挑眉。

  沈秋赶忙站起身来,以为此番这小小的偷懒被他逮住,虽不至于治罪,但也免不了一顿调侃奚落。

  然而段云亭只是却走到她身旁,撩起袍子坐了下来。

  “算你有运气,朕今日心qíng大好,便权当不曾见过。你且坐下吧。”他虽作此言,然而语气淡淡的,却是教人决计看不出心qíng哪里好了。

  沈秋依只得言坐下,见他半晌不语,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陛下……可是有何心事?”

  段云亭闻言抬眼望向天际,他的侧脸在月色之中被镀上了一层银白,眼中神qíng亦是极为少见的柔和。

  “朕便这么藏不住心事,一眼便能教旁人看出?”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没有动,只是轻轻地笑了一声。

  沈秋无声地看着他,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朕今日倒当真是有些话想找人说说,“然而段云亭很快笑道,“只是这话你若听了,便只能对朕死心塌地;但凡有半分忤逆,则将是死路一条。”顿了一顿,他才转眼望向沈秋,声音变得缓慢而低沉,“若是如此,你可还愿一听?”

  沈秋静静地同他对视,只觉对方话中之言分明给人以选择,但那神qíng,却又qiáng势得不容拒绝。

  她笑了笑,道:“陛下该知,自打我被首辅大人单独唤入房中的那一刻,便已然无法退步抽身了。且不论我今日听与不听,只要对你有半分忤逆,便照样难逃一死。”

  “你果真聪明。”段云亭闻言笑了,道,“应是苏逸提点过你的吧。”

  沈秋明白,苏逸口中所提及的上一任御前侍卫长,只怕便是未能经受住秦仁嵩的压迫和利诱而做了眼线,从而被段云亭处置了。

  此时此刻她也已然明白,段云亭什么都知道,他从不荒唐,也不糊涂。

  他只是在做戏而已。而这场戏,一做便是三年。

  如今,似乎到了该作结的时候了。

  正沉吟之际,段云亭已然幽幽地开了口:“你且听朕讲个故事,如何?”

  “好。”沈秋静静地看着他,颔首。

  段云亭讲了一个简单而又复杂的故事:

  很久以前,宫中有个妃子产下了一名皇子。但因为皇帝怀疑这妃子同宫中侍卫有染,便暗自认定这孩子不是自己所出。故那孩子虽顶着皇子之名,母子二人在宫中却是备受冷落,人尽可欺。

  待到皇子十八岁那年,皇帝驾崩。然而尸骨未寒之际,宫中发生了一场政变。皇帝的三弟——即舞阳王——连同身为朝中宰相的老丈人,以“妖后祸国”之名,将皇后送入皇陵中殉葬。这场政变将朝中外戚一党一网打尽,并处死了本应继位的嫡长子,甚至连同嫡出的二子三子也不曾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