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云亭“哦”了一声,侧眼看了看她,慢慢笑道:“看爱卿此时的气色,应确是无碍了。”
段云亭说完此言,便又低头再度翻起了书。沈秋站在一旁,心里只觉被这么有一句没一句地问着,让人实在难受的紧。她迟疑了一下,终于出言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何事吩咐?”
“没什么大事。”段云亭伸手将书翻过去一页,顿了顿,道,“爱卿若有事务在身,便且去吧。”
“是。”沈秋拱手告退,心下仍是莫名其妙。
然而方一转身,却段云亭听在身后道:“爱卿稍等!”
沈秋只得顿住步子,不qíng不愿回头看向他。心想若是有什么便赶紧一起jiāo代了吧,早死早超生啊。
而段云亭此时已然站起身来,一面朝她这边走来,一面笑眯眯地道:“朕方说走爱卿就走了,这么急做什么?”
沈秋无语地想,莫非我临走之前,还应当表现出恋恋不舍之qíng才对?不过听了段云亭这话,她也知道对方大概是又太闲了,便立刻做好了被折腾的心理准备。
好在长久地跟在段云亭左右,已让她练成了一种“身心分离”的功夫。哪怕心里咬牙切齿,面上却还能一派云淡风轻。故此时沈秋只是呐呐道:“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
“不过仍是西秦二皇子来访一事,”段云亭点点头,伸手在她肩头拍了拍,从容笑道,“此事还要委屈爱卿再cao劳些时日了。待到此事过了,爱卿若有所求,朕都依你!”
而沈秋被他这么一拍,却是明显地怔了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知因何缘由,这过去再寻常不过的触碰,似乎已变得不同寻常起来。便如同此刻,虽然她心中仍是照旧催眠着自己,可是对方掌心触碰过的地方,却仿佛带着非同寻常的温度,眼看便要化成一把火,燃至心间。
脑中应景地浮现出段楚楚的话,她的神qíng立刻有些不自在起来,一时也没有接话。
段云亭垂眼看着她,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只是不动声色,刻意地在二人之间留下一些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才开了口,却是低声问道:“爱卿可还记得,当初进宫之前,你向朕提出的条件?”
沈秋微微一惊,匆匆收起方才的局促,应声回道:“自然记得。”
段云亭闻言颔首,慢慢笑道:“朕也记得那时应承过你,你若要走,朕绝不阻拦。”
沈秋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不知他突然提起此事,究竟是何用意。只觉得对方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眼底的笑意虽变得淡了些,却并未散去,仿佛……是深得沉入了眼底。
不及反应,段云亭却已然慢慢地俯下|身子,看着她轻声问道:“那你……想过走么?”
而此时此刻,那笑意似乎已尽数化为眼底的波澜,没有在面容里留下一分一毫。一瞬间,他整个人仿佛是难得的肃然了一回。
沈秋怔住,道:“陛下……何来此问?”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避了避,然而目光想躲,不知为何,一时却竟是躲不开。
段云亭并不回答,定睛看着他,仍是问道:“你会走么?”
沈秋同他对视着,忽然产生了一刻的错觉,只觉得对方目光之中的笑意,言语之中的气息,仿佛是一种挽留。她终于收回目光,匆匆垂下眼去,心中莫名有些忐忑。片刻之后,如实回道:“臣……着实不知。”
段云亭垂眼看了她片刻,忽然站直了身子,懒懒笑道:“朕不过随口问问,爱卿何必如此紧张?爱卿大可放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朕既然答应了爱卿,便必定不会反悔。”顿了顿,一挑眉,哼道,“不过……爱卿若当真打算走了,记得提前挑个替代人选,给朕调/教好了,朕才肯放你走!”
若换了平时,听闻此言沈秋必定暗骂他压榨属下。然而此番,她却只觉得有些黯然。
因为在听到段云亭发问的那一刻,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从未当真想过离开,也许……心底更是不愿离开的。
这种想法究竟是自何时开始的?又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了……何人?
念及此,心中一阵阵难以言喻的不安。
段云亭定睛看着她,似乎看出了什么,便笑道:“看来爱卿果真是归心似箭啊!罢罢罢,朕也不qiáng留你,你要去且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