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与将军解战袍_作者:淡抹浓妆(83)

  段云亭知道她在等自己的答案。他负手踱开几步,本yù开口,却仿佛想起什么,猛然回身,看向地面跪着的人。

  哪怕看不清面上神色几何,但对方周身透出的执拗,却是分外明显。过去在留在东齐的这么些时日里,段云亭只觉得沈秋有如一滩水,凭依着周遭的石滩丘壑随遇而安,可谓是并不分明的xing子。

  而如今,他仿佛看到这滩水忽然结成了冰,透出了少有的力度和坚韧。

  上一次,应该便是在逃婚的时候吧。但如今,又是为了何种缘由呢?是西秦,或者……还是冀封?

  段云亭定定地看着她,慢慢笑道:“沈爱卿,朕忽然有些看不透你了。”

  而沈秋仍不作答,听闻此言,甚至动也未动一下。

  牢房内忽然变得落针可闻,二人仿佛较着劲一般,只是沉默以对。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门外突兀地响起宫人声音:“陛下。”

  段云亭目光不移,只道:“何事?”

  宫人在门外拱手道:“左右相率诸位大人在御书房外求见陛下,以商战事。”

  “嗯,你且先退下吧。告诉他们,朕稍后便去。”屏退了下人,段云亭终于开口道,“既然沈爱卿之意如此坚决,那么不如便说说你能做什么?而朕又凭什么信你,不会对我东齐不利?”

  “臣以为,此战来的突兀,其中必有蹊跷。臣熟悉西秦用兵路数,攻城技巧,愿极力与之斡旋,以一己之力化解战事。相信陛下所愿亦是早日平息争斗,而非同西秦拼得鱼死网破,两败俱伤。”沈秋伏跪在地,终于开了口,却是将一字一句说得郑重其事,“至于如何取信于陛下……臣愿为帐内小卒,未经准许不离陛下左右。期间若有半点不轨之举,但凭陛下处置。”

  段云亭闻言沉默片刻,叹了口气,道:“爱卿先起来吧。”

  沈秋听闻他此番语气已有所松动,这才抬起头来。却见段云亭抱手靠在牢门边,正垂眼看着她,神qíng里分明是有些无奈。

  四目终于相对,他摇摇头,慢慢笑道:“分明是你有求于朕,为何反倒像朕欠了你似的?”

  不知是他的语气太过奇怪,还是那笑里掺杂了什么别样的东西。沈秋触到对方目光的一瞬间,竟又飞快地垂下眼去,不敢直视。

  而段云亭却是将她的反应尽数收入眼底,嘴角的弧度便不知不觉又上扬几分。他忽然站直了身子,理了理衣摆,道:“半月前朕已发布诏令,加试武举一次,以求将才。武举之期便在三日后,沈爱卿身份特殊,在取信于朕之前,且先拿出些真本事,说服这文武百官吧。”

  意识到对方这是应下了自己的qíng节,沈秋闻言一怔,及至再抬起眼的时候,只听牢门“吱呀”地被打开,段云亭明huáng色的袍角一闪而过,竟已经匆匆去。

  想来战事,已经迫在眉睫了吧。

  听着狱卒重新将门锁上,门锁发出的碰撞声,沈秋立在原处,许久许久,才松开袖中紧握的拳,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实则在沉默相对的时候,她心内已然暗自做出了决定:随军出征已是她无路可退之下的最后妥协,那时如若段云亭只要说一个不字,她便会立即冲上去将人劫了,qiáng行离宫。

  但不知为何,她自方才起便一直在同自己赌,赌段云亭会应下这般请求,而不至于让自己用这下下之策。

  至于自己为何敢赌,为何敢信,她心里分明是再明白不过。只是在这战事一触即发的紧要关头,有些事,她已无力去想。

  她明白段云亭已然给予了自己足够的信任,他能做的也可谓是仁至义尽。余下的,便要只能全依仗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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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uáng昏时分,正是炊烟四起,碧云暮合的时候,山野之中却充斥着蹄音和铠甲摩擦的声音。

  西秦十万人马,已然出征东进。

  冀封一身铠甲,打马行在军中。素白的披风随风猎猎飞扬,远远观之,温文之中更透出平素里少见的英武之气来。

  只是他定睛看着前方蜿蜒浩dàng的大军,许久之后却是垂下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临行前夜,父皇同他的一番对话,仍在脑中反复环绕,挥之不去。

  彼时他打点好一切,本是去宫中向老皇帝辞行,而问过些许准备事宜后,对方却忽然叹了一口气,道:“封儿,你可知朕这一生,对你最放不下的是哪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