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寂冷冷一笑,“这我自己竟然不知。”
“苏姐姐那时还在外面,一回去,公子连话都还没说呢就被你打成残废,你自然不知道了。”谢倾眉摇头晃脑地叹了口气,“可惜了公子一片心意……”
苏寂伸出手去执起酒壶,往自己酒盏里斟酒,手却抖得厉害。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扶住了她的手腕,助她将酒斟毕,又拿过了她的酒盏。
“谢施主,贫僧敬你一杯。”云止的脸色依旧是没有表qíng的淡然,令谢倾眉看不清深浅,而感到莫名的惶恐。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掩下眸中的qíng绪,与他gān脆地碰杯。
苏寂从没有吃过这么难吃的晚饭,从没有喝过这么难喝的酒。
她咽着饭菜,只觉味同嚼蜡,抬眼去看云止,云止没有表qíng。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表qíng。
只有谢倾眉仍在滔滔不绝。
“君侯说,公子以廿五之龄能有如此成就,已是很了不起的了,任谁家女子嫁给他都不算冤。”谢倾眉笑道,“苏姐姐是个有福气的,我看即使到了如今这步田地,公子还对苏姐姐念念不忘呢。”
苏寂冷冷道:“他怎么想,与我何gān。”
“也是,也是。”谢倾眉连连点头,“苏姐姐有云止师父相陪,当然不必再管扬州那边了。”
她的话声略响,顿时引来酒楼里其他人侧目望来。见是一个和尚伴两个少女,又忍不住啧啧嚼一番舌根,指手画脚地嘀咕。苏寂心qíng烦躁到极点,猛地一拍桌案,桌上酒具都抖了一抖,“看什么看!”
看客们又连忙将头缩了回去。
谢倾眉笑起来,“苏姐姐何必跟那些俗人一般见识。”
苏寂便闷头喝酒。
夜风凄冷,酒楼上人声喧嚣,宛如红尘梦影。世事如洪流,一cháocháo冲上沙滩,又一cháocháo退去,不过如此。
苏寂只觉前人说得真对。
醉乡路稳宜频到。
此外——
不堪行。
酒饭用罢,已近戌时。
苏寂只觉难熬,一意便往客栈行去。
她不想看他,不想看他的脸。
便听身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不知云止师父和苏姐姐住在哪家客栈?”
“城西头,吉祥客栈。”
“那我也住那家好了。”
谢倾眉好像喝醉了,走路都是东倒西歪的,好几次差点撞到树上。云止连忙扶住她,说道:“施主小心。”
谢倾眉侧头凝视着他,忽然吃吃地笑了:“为什么还叫我施主?”
云止沉默。
谢倾眉一摆手,甩开他的搀扶,“人人皆有布施,人人皆有恩泽;人人皆有索取,人人皆有亏欠。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云止顿了顿,道:“大约如此。”
谢倾眉便含笑不语。
谢倾眉果然在吉祥客栈也要了一间房住下。
匆匆道过别后,苏寂便将自己反锁在了房间里。
窗外的月亮如一轮银盘,挂在光秃秃的树梢,苍白而安静,透着初冬的冰凉。
冰凉……就如和尚的手指,没有丝毫的温度。
她走到桌边,点起蜡烛,才感觉到些微的温暖。她脱下外袍,向浴室走去。
她想,谢倾眉那么多话明摆是挑拨离间,为什么和尚反应良好,自己却感到十二万分的失望呢?
那么英俊的脸,却没有表qíng!
没有任何波澜起伏,没有任何qíng绪变化。
那么宁静,那么淡漠。
好像她的事qíng根本就与他无关。
谢倾眉真是打错了算盘……云止根本就不会愤怒,不会嫉妒,不会伤心。
她将身子埋进热水里,双手捂着脸,一时竟有些神伤。
她觉得好累,她爱来爱去何其辛苦,云止连一句话都不说,就把她给摧毁了。
是啊……他,一句话都不曾说。
不曾说过喜欢她,不曾说过需要她。
他永远有所保留。
目光审慎而淡定,他从来不会像她一样孤注一掷。
他比她聪明,或许,是因为他投入得少些。
如果不是他屡屡破戒,他甚或不会想到还俗……
她突然狠狠地用手一拍水面,溅起水花无数,然而这水却浑不着力,仍旧温柔地将她包裹。水是不会痛的,她自己却痛了,痛得她呜咽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