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止一步步走了过去,轻轻伸出手,探他的鼻息。
然而只是这样的稍稍一碰,证缘的身子便向侧旁倒下。
这一倒下,才现出他背后的巨大伤口——
一道既准且狠的剑痕,直直刺入心脏!
不是什么上乘的剑法,但却足以致命。
杀手的剑法,都是这样的。
一瞬之间,云止的目光都呆怔了。
他表qíng木然地低下身,将手从证缘的腋下穿过,努力将他的尸身抱了起来,面墙而放,又俯身查看他背上的伤口。
伤口处的鲜血都已冷透,不知道死了多久,皮ròu都现出暗沉的灰色。云止直起身来yù取烛台来细看,蓦然感到后心一点冰凉。
那是剑刃触及衣料的冰凉。
那是杀气的冰凉。
那一刻,云止甚至也并不在乎这生死一发的危险。
这样准确的一剑,一定不会让他在死前受太多痛苦吧。与师父一样的死法,想来也是十分值当了吧。
那冷漠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了。
“沉渊剑在哪里?”
他沉默,眸光如笼着虚空。
跟沧海宫柳公子谈条件,果然是与虎谋皮的可笑。
柳拂衣怎会当真愿意放过他。
若说柳拂衣是故意用采萧作饵引他上钩,他都会相信。
不论如何……柳拂衣会救治采萧。
这就够了。他想。
沈梦觉将剑尖又递上一分,加运内力,破开了他背后的衣物,割入他的肌肤。他已查知云止背上有一枚铁钉,他这次是经过计算了的,正避开那铁钉。
沈梦觉的面容一直很平静。
他是个没有感qíng的人。所以就连柳拂衣,都不能有他这样的平静。
“我再问你一句,沉渊剑在哪里?”他冷冷地道,“你该明白,公子也并不在乎沉渊剑,我这是给你机会。”
夜风拂动,重帘飘飞,佛祖的背后是一片荒乱的漆。云止仍是背对着他,静静地道:“你为何要给我机会?”
沈梦觉一怔。
顿了顿,他方道:“因为苏姑娘也是我的朋友。”
云止忽然笑了一下。
这笑容寡淡,本没有更多的意味。隐在黑暗的佛堂里,只是一瞬鸿蒙的闷声。
可是这笑声,听入沈梦觉耳中,却仿佛带了三分讽刺。
云止缓缓地道:“她的朋友不少。”
沈梦觉皱眉,“你不要岔开话题。”
云止蓦地转过了身。
沈梦觉手头一紧,长剑随上,云止却倏然向前滑了一步,径自将脖颈送了上去!
剑光森寒,云止的眼眸里仿佛蒙了一层霜。
沈梦觉剑抵咽喉,竟不知当不当刺下这一剑。
然而他毕竟不是阎摩罗。
这一剑,他终究是刺了下去。
“你疯了?!”
一声狂乱的大喊,而后一股大力袭来,一只纤细的女子手掌抓住云止后心,径自将他抛了开去!
“哗啦”一声,鲜血在空中飞溅成一道嫣红的剑痕,沈梦觉目光一凝,身随剑动,便对那少女一阵快攻!
谢倾眉凭一双ròu掌左格右挡,对敌沉着,丝毫不乱。只是身后的云止突然捂着颈上伤口咳嗽 起来,咳得她一阵心悸,只恐不能全身而退,横眉道:“沧海宫的,不要欺人太甚!”
沈梦觉不答,剑若游龙飞雪,卷得四下里素帷狂舞。毕竟是夜中,谢倾眉一个晃眼,沈梦觉的剑竟又向跌在地上的云止袭去!
陡然间——
只听“叮”地一声极刺耳的脆响,响了许久。
这脆响犹未绝,沈梦觉的长剑便“哐啷”掉落。
谢倾眉呆住了。
但见云止面色苍白地瘫坐在鲜血横流的地上,颈项上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手中却捻着几枚铜板。
难道……难道他刚才竟是凭这铜板,击落了沈梦觉的兵刃?!
谢倾眉只觉自己越发看不懂他了。
不,她其实,从来不曾看懂过他。
云止还在咳嗽,沈梦觉已再度攻来。
他是杀手,不是武者。
他的目的只在杀人,不在荣誉或尊严。
所以掉落的剑,可以再捡,只要时机未逝,立刻又可以杀人。
谢倾眉却已反应了过来。
她突然拉起云止的手臂,便将他背负起来,而与此同时,沈梦觉持剑斜刺,劈向她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