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她高兴,自己面上亦融了淡淡暖色,“你方才说,这是令堂写下的?”
“不错。”苏寂环顾四周的白骨血河,语调渐渐慢了,“我想……大约当年遇害的,并不止我爹娘二人。这三年我四方查考,始终不明白孤竹君是如何将我娘自漠北带回这里,如今总算明白了——当年我娘,根本就不在漠北!”
“御琴门一直在追杀的,只是我爹,而我娘却逃脱了——她大约也被孤竹君追bī得很紧,所以才会在襄阳附近藏身。她以为这处dòngxué足够隐秘,所以在墙上写下了《既明谱》。然而这个时候,孤竹君派人来杀她——就是这些人……”她咬了咬唇,她不在乎这些白骨是谁,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象那种恐怖,“我娘杀了很多人……但却终究被孤竹君抓走,扔进了下面的地牢。”
萧遗思考半晌,静静问道:“然则若这些白骨便是当年神仙谷的人,它们又是如何形成了死阵的?”
苏寂霍然抬眼,目光亮如刀剑,“是孤竹君!他见过了墙上的字,练成了《既明谱》,然后把这些白骨做成了死阵,休门正对着地下我娘的囚室!”
萧遗凝视着她,重复道:“孤竹君练成了《既明谱》?”
白骨血河,凶煞汇聚,终究不是什么值得久留的好地方。
苏寂将墙上的字默记下来,便又蹚水去了暗河上游,他们原先进入的那处dòngxué。她在dòng中养伤数日,心中惦念萧弃,有些着急了,便问萧遗:“你可知道此次五大门派攻打沧海宫?”
萧遗正架着锅在给她熬粥,闻言一怔,目光淡淡地掠了过来。
她拢了拢衣襟觍笑道:“你也知道,是公子让我来神仙谷的……”
他却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点了点头,又去看锅。
她当他是吃味了,蹭上前去抱着他的手臂,嬉笑道:“他抓了我的把柄,我给他办完这一桩,便再也不与他相gān了。”
“你需要什么?”他淡淡问。
她嘟囔道:“名录什么的……”
“采萧。”他忽然说,“你相信我么?”
她不假思索地道:“当然相信。”
“好。”他点了点头,“那么你要记住我的话。”
“什么话?”
他倾身过来,在她唇上温柔碾下一个吻,轻轻研磨片时,便安然坐了回去。
她张口结舌地呆坐着,兀自犹在问:“什么话呀?”
他的表qíng很严肃,“就是这句话,你没听到吗?”
苏寂的伤好得很快,她一点也不想多做耽搁,催促萧遗一起离开。
萧遗似乎有些不舍,却没有说出口。两人将要走到dòng口了,外间正是黑夜,月光依稀在前方铺下扑朔的银白,他忽然抓紧了她的手。
五指都勒进了他的掌纹里,她小声道:“疼……”
他恍如未闻,只哑声道:“究竟是什么事qíng,你不能与我说?”
她转过了头去。
“不要冒险,知道么?”他又道。
她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她又哪里能控制危险?她好不容易从孤竹君的弓箭底下逃出来了,她还要去见柳拂衣……但无论如何,他在担心她,她那颗冰冷太久的心就渐渐被温暖地包裹了起来,嘴角亦不自禁上扬了。
他低声道:“你先走,我看着。我过半个时辰再从另一个方向走。”
她顿了顿,轻轻挣脱他的手,踏入了月光之中。
她不是拖泥带水的人,然而这一次,竟也像神仙谷口的谢倾眉一样,一步三回头。她好怕,好怕在自己的某一个回头间,那个白衣如雪的人便会如幻影般消逝在月色下,山林空寂得骇人,她必须一次次回头去确认他还在,才有继续走下去的勇气。
他的目光专注地望着她的步伐,直到再也看不见她,才终于寥落下去,显出无法掩饰的疲倦和哀伤。
次日一早,五大门派在翔鸾阁上开会。
孤竹君来得最迟,面上却丝毫不觉赧然,呵呵一笑,抱拳为礼:“诸位好。”
日色惨白,映过每一张静默的脸。他一一看去,宋知非与江同伊,赵无谋与赵老太君……目光落在了最末行一人身上,稍稍点了点头,那人亦颔首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