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政然笑笑,“可能是担心我无聊,找些事来打发时间。”低眉看她,“不困?”
莫语仰着双眸看他,眼中带了些渴望——他明白那意思,自从发现他这个丈夫可以当说书先生来用后,她便多了一个爱好——听他讲故事。
窗外北风渐趋呼啸,屋里的油灯被灌进屋里的余风chuī得一闪一跳,在丈夫那低沉微磁的叙述中,莫语熏熏然地睡了过去。
直到她睡熟,李政然才松开手臂,放她进枕头里,看着chuáng内母女俩抵额而眠,他放下手中的残书,伸一只手到油灯上——掐灭。
屋内霎时一片昏然——
在炉火渐红渐暖之际,他也睡去。
而院子里,莫父望一眼女儿、女婿房里的灯灭,再检视一遍儿子们的房间也一样安静后,独自来到院门处,检视门闩是否拴好,这之后,又将积雪里的冻ròu埋得更深一些——想给女儿、女婿带回去。最后才慢慢回到自己的房间,chuī灯上chuáng。
为人父母的——天xingcao劳。
***
李政然向来醒得早,对此莫语已经慢慢接受并习以为常,在婆家时,各房住各院,所以谁也不知道谁家是怎么个日常生活,可在娘家就不同了,一个大院住着,谁家女人起得晚,谁家男人起得早,一眼就明。
一夜的大风,将地上残留的雪渣冻成了冰,走上去滑的很,怕孙子孙女们跌倒,莫父天还没亮就起来清扫——年纪大了,睡不了多少,能睡着就不错了,所以无所谓早起晚起,醒了就起来。
李政然也是起chuáng后才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拉开门看,却是岳父在扫院子,于是阖上门、卷了袖子上前帮忙。
“吵醒你了吧?”莫父乐呵呵地问。
“不是,在军中养成了早起的习惯。”李政然将岳父手里的扫把接过去——体力活还是年轻人来吧。
莫父也没跟他争,弯身去拨雪,打算找几块好ròu来炖,昨晚太仓促,还没跟女婿喝上酒,今天要好好招待他一场。
“宁儿娘走得早,我跟她两个哥哥又经常进山,弄得这丫头没人管,野涩的很,也不懂规矩,以后只能是你多教着点了。”莫父道。
“不会,她做得很好。”笑,是因为岳父用了“野涩”两个字来评价妻子,这是她极少会表现出来的xing格,相处一年多来,他也只是偶尔看到一点点苗头,可见她将其藏得很深。
“不过这丫头虽野涩,也有个好处——她知恩,对她好的,她赴命都行。”当然,故意要害她的,她也会赴命,所以他一直担心女儿进了李家这种书香大户会被人休回来,幸好摊上了这么个好脾气的女婿。
“爹,你在说什么?”莫语刚起身,一出来就听爹在说什么野涩、赴命的,弄得她跟山里的母夜叉似的。
“瞧你这哪是当人家媳妇的?起得比相公都迟。”莫父将一大块冻ròu递给女儿。
莫语打个哈欠——她今早已经算早了,往常都是他晨练之后,她才起来给他准备洗漱用具,而且他们夫妻算是李宅起得最早的了,连刘嫂都比他们晚。
“中午给你做全ròu宴。”莫语提着ròu小声对丈夫道——由于婆婆勤俭的缘故,李宅的ròu食没以前那么勤便,害她一直担心丈夫会吃不好。
李政然看一眼岳父,后者正背着身,悄悄点头。
莫父没转过身,但也感觉的出女儿个女婿关系很好,心里高兴,起身打算让他们小夫妻独处。
“爹,你要出去?”莫语见父亲要走,如此问道。
“是啊,柴火不多了,到晒谷场推些回来。”莫父一边说,一边将绳索扔到独轮车上。
“我们去吧,乔乔还要好一会儿才醒。”莫语将ròu递给父亲。
“这不懂事的丫头,女婿是贵客,怎么老拉着人做事?”
“贵客是不能做事,但贵客每天都要晨练,走吧。”拉过夫君大人当苦力去。
***
出了院门,莫语一路看着丈夫一路笑,因为他推独轮车的样子很好笑。
“你打算笑到什么时候?”李政然实在担心她把腰笑断。
莫语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咯咯笑出声来。
敞旷的晒谷场上,糙垛东一朵、西一朵的星散着,晨雾轻薄,四下微清微朦,唯有女子清脆的笑声在薄雾中跳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