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有微微碎雪的声音,江沄指尖儿一滞,停留在冰凉的雪层上。
“我便知道,你会来。”这座皇宫亦是江沄熟悉的,这一处极是隐蔽,曾几何时,他们皆不耐宫中宴席的繁复,便曾携手来到此处,这里是碧霄殿后园,鲜有人往,却有极好的景致。
身后男子幽幽一叹:“为什么要回来?”
一句话,沉沉的,凝结了多少往事的尘埃。
帝王嗓音微哑,江沄却依然背向着他,淡淡说:“是谁……说他愿意等我?”
“那已是过去,当年,我便说过,不要……再回来!”李昭南一字一字的咬住,往昔,碎在雪末里,他沉痛的长叹,仰头望向天际灰冷的夜。
江沄回身,许久,只听见耳边风声呼呼,却听不到江沄的回答。
李昭南终究低眼看她,却见两行清泪陡然跌落,她清可照人的眸子,悲伤淙淙,她倔qiáng的咬唇,目光却依然清傲:“你不想我回来?”
她流泪,身子一瑟。
单薄的衣裙,愈发显得她柔弱无比,李昭南微微蹙眉,她依然如此,咄咄bī人,却又不肯卸下满身骄傲!
李昭南解下身上风袍,轻轻搭在江沄肩上,这样的寒,她纤瘦的身子,分明无法禁受。
江沄泪意凝结,望着李昭南深黑的眸,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涯,她轻声一叹,冰凉小手突地握住李昭南为他披衣的手……
李昭南手一颤,她指尖有冷雪的湿凉。
江沄脉脉望他,雪色里,梅香恬淡,有极清远的寒香。
霏霏雪珠儿,晶莹如玉,清净的泻了一地。
雪光映照江沄的容颜,她久久的握住他的手,却始终不语。
“为什么回来?”他趁机追问,江沄极少有如此真qíng流露的样貌。
数年光yīn、迢迢难觅。
李昭南深深吸气,冬的冷,便侵入了心肺。
江沄微笑:“便是说,若无充分的缘由,我便不能回来,是吗?”
李昭南一怔,被她握住的手,轻轻一颤,他想要抽出,却被她更紧的握住,她仰头看着他,目光盈盈:“没有理由,只是想要回来。”
白雪萧萧,风更bī人。
冷风chuī散眼中重重yīn云,往事便如她的容颜清新而现,那些曾经的美好,那些梅树之下,曾无比动听的誓言,李昭南眉深凝,他恍惚觉得,这一切,都是一个梦!
可掌心jiāo错的冷热却又提醒他,这是真实!
她回来了,真真实实的站在了眼前!
“你若要我走,我绝不留!”她说得淡淡的,一如从前,可那一句话,却无端的令人心中一悸。
要她走?一日夫妻百日恩,同样的雪夜,他……还能让她走吗?
她望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雪影摇摇,一忽风,chuī落雪屑纷纷,李昭南微微垂眸,惊见皑皑雪地,一人影纤瘦,身姿翩然风中,影乱处,衣袂飘摇。
那是……
他蓦然回首,只见芷蘅一身纯白狐狸毛风袍,静静立在寒风里。
寒梅怒放,枝梢儿凝雪,花枝清俏。
芷蘅眸光如雪,映见两幢并立的身影,李昭南惊讶的目光里,她怔怔的样貌亦在其中。
芷蘅眼神凝在二人握紧的手上,那女子身上紫金色风袍上盘云龙纹,分明便是属于她身边的九五至尊!
她不可置信,这个才出现在大殿的女子,这个一身清艳,却目光孤傲的女子,与她对望,她的眼神依然清高。
“芷蘅……”李昭南许久,方轻声唤她。
她怔愣在雪地里,墨发缠连着细碎的雪末,孤零的飘扬。
李昭南见她目光,连忙抽出被江沄握住的手,但见芷蘅柔白双手将衣袖攥得收紧,眼底渐渐噙满融融冰水。
“芷蘅,听我说……”
他说我,敏锐如江沄,瞬间捕捉了他言语间的细微末节。
她眉心一凝,再望芷蘅,适才,在大殿上,她便刻意打量了她,那坐在李昭南身边的皇后。
她与自己一般,一身素白,与这华艳斗彩的晚宴格格不入,却又以胭红色点染了这过于清冷的颜色,令妩媚妖娆不失。
不同的,比着自己,芷蘅的确有着世间罕有的绝色,无需过多胭脂绫罗,便已然风华绝代。
再次见她,她更加深的凝望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