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贵的家在乡下算是大户,他们兄妹九个,小贵排行第六。上头三个哥哥,大哥在成都工作,二哥是乡中学代课老师,老哥在白城子建设局。两个姐姐,大姐嫁给了乡大队长的侄子,自己在供销社当营业员,二姐嫁了人没工作。下面一个弟弟两个妹妹,弟弟早夭,妹妹都在读书,小富在洮南县中专读财会,阿宝初三,不爱读书,已经在相看人家了。
大国觉得小贵的家人对自己比对小贵要热qíng。这本来qíng有可原,自己是新姑爷头一次上门,自觉也算一表人才配得起小贵,岳家对自己热qíng本不错。可是对比他们对小贵的态度,大国心里就不舒服。岳家的人除了大姐和小富都管小贵叫小六、小六子,连最小的阿宝都这么叫,大家叫阿宝小九的时候就透着亲切,叫小贵小六的时候大国怎么听都是轻慢!只有大姐叫小贵三妹,小富叫三姐。大国觉得也就这两个人是真心惦念小贵,对于小贵回家真心喜欢,不会因为小贵嫁给自己而高看她一眼却总是透着漫不经心。
那种因为小贵嫁给自己而对她高看一眼的感觉在亲戚朋友上门的时候更加qiáng烈。大国一方面对于能给小贵带来荣誉而自豪,一方面又为大家对小贵的态度而不平。在大国的眼中小贵是千好万好,凭什么到了别口里就成傻子了,还说小贵傻人有傻福,嫁了个有出息的男人。小贵二嫂娘家妈来时,更是直接问大国你怎么看上傻六了?!我们家几个闺女不比这傻子qiáng?大国差点当场翻脸,还是小贵拉住了他,小贵二嫂也抹不开面,一个劲儿说自己妈“妈你又糊涂了?说什么呢!带我妹回去”,小贵的二哥就和媳妇一起推他丈母娘走,他小姨子临走还不忘抓一把小贵带来的大白兔奶糖。
大国气闷,抱起小南,“我带儿子出去透透气”。一屋子的人都挺尴尬。这天过后,大姐和大姐夫就把他们三口接到自己家去住了,说是带着大国小南看看乡村风光。
大国明着跟小贵说:“你们家只有你大姐和小富对你是真心的。”
小贵什么都没说。她能说什么!跟大国说自己娘家人不好?再不好,他们也是她的亲人。
小贵妈走的早,小贵到马场第二年就没了,走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她爸在门口抽旱烟,回屋里才知道老伴儿没了,儿女更是一个也没在。
大姐嫁人早,十六岁就嫁给大姐夫,大姐夫比大姐大了整一轮,是最早的工农兵大学生,眼界高的很,谁都看不上,把他父母和叔急的不行,他们家三房就大姐夫一个男孩儿。大姐夫看上大姐后他叔也就是乡大队长亲自上门提亲,送了一头猪一头羊两大块牛腿ròu还有一百斤面!这彩礼在当时简直惊动了十里八乡,所有人都说大姐有福气。
然后大姐就嫁了。一嫁过去就成了乡供销社正式职工。一年后比大姐还大一岁的大哥就入伍当兵了,之后十几年就回家过一次,带新媳妇回来的,后来有了三个女儿。现在大哥也就每个月给爹寄那么几块钱的qíng分了,连爹都不怎么提这个大儿子。
大姐生下大儿子后,做乡中学校长的大姐夫把二哥安排进去做代课老师。二哥只有小学文化,当不了正式老师,可因为大姐夫,他的待遇和正式职工一样。然后是老哥,大姐供他读书大姐夫的叔叔就给弄了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分配的时候又出力,现在在白城子建设局是gān部编制。二哥老哥娶妻的钱也是大姐出的大半。
再有二姐,傻六的名头就是二姐叫出来的。自己十岁不到就跟着兄姐一起挣工分,拔糙翻地割麦子什么都gān,二哥gān活也没说的,连小富都帮着捡柴火,偏二姐天天哭天抹泪的,手上划了一道口子就跟爹哭,说不想gān活,想早点嫁人,过上跟大姐一样的好日子。二姐长得漂亮,是附近几个乡里第一份的美人,手也巧,做的衣服和鞋很拿得出手,嘴更巧,说起好话来特别中听。可就是这么能说好听话的二姐,给自己取了个傻六的绰号,一直到自己十六岁招工去马场,整整被全乡的人叫了六年的傻六。
二姐嫌自己傻,gān活太实在吃的又多。别人不gān的脏活累活只要组长分配自己就去gān。二姐就说咱大姐夫的叔可是大队长,咱们都是叫老叔的,有他老人家的面子在,你说不gān组长肯定不敢说别的。可是小贵觉得这样不好,二姐不gān活组长没说什么不是因为老叔,是因为自家两姐妹一个gān的少一个gān的多组长才不说话的,况且每个月结工分的时候二姐和自己的都是一样,二姐从来就没说过什么,照样叫自己傻六,照样嫌自己吃得多。gān活累可不就吃的多,小贵心里其实是委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