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护大笑,甩弓下场,我目瞪口呆。
这人真是不让我啊,三箭成品字形,只余中心一方铜钱之地,他真以为我是百步穿杨啊,刚才那一箭叫做侥幸,我只瞄一眼即发,超常发挥,jīng准如斯,奥运冠军也不能保证箭箭十环啊!
我举弩压腮,三点一线,瞄了再瞄,食指勾扳击,垂弓。调息片刻,举弩,再瞄,再垂弓。三举三垂,肩窝酸痛,整条右臂都隐隐发抖。
不能再有一次了,我深吸一口气,第四次举弩。
“王妃。”主裁安思顺上前,我一泻千里,垂了弩喘息不止。
“安伯伯。”我叫他,他曾是我大哥的顶头上司,挂名朔方节度使一年。
啼笑皆非,他叫我居然是为了给我送方锦帕,好闻的香皂味,我举帕抹汗,一帕的男xing气息舒服安宁。
香皂!大唐用香皂的男人还能有谁!我启唇无声,安思顺含笑点头。额上硬硬,我暗暗捏住,一枚棋子,举目回首,他低望脚尖,老僧入定。
棋子,围棋中四子吃一子,而今日之比……
场上三副弩弓都在,我问安思顺再讨了把刀,一刀砍下,四下惊呼。
“珍珠!小心!”李俶声音扭曲,我执刀的姿势太难看,简直象自断双腿。
坚硬的弩身砸开,我只取了琴钢丝为质的机簧,故技重施,再砍了一副弩机,取了另一管机簧。最后留了一副完整的弩机是大哥的,这副弩机是我亲手改装,整副机身都可灵活拆卸,故而比一般军中弩机都要复杂得多,也沉重得多。打开机簧匣,以二合一,顶入一副机簧,再加一副,指间无力,手一滑,撞向机盖,当即一道血痕。
“父王,儿子想助珍珠一臂之力。”李俶在场外扬声。
“俶儿……”先搭腔的又是那个女人。
“不必!”我伸手一挡,手背皮开ròu绽,他定住,沉静如水。
“珍珠,你可多加小心了,哟,那香也快烬了呀。”张妃盈盈浅笑,同样是一句,却是如此得口是心非,我笑得无心,比就比,有何了不起,今日就是我们两个女人之战了!
我压刀背于机膛,用尽全力推压,推至极至,见fèngcha针,机簧cha入。第一次,手太慢,失败。第二次,太快,照样失败。两次之后,场外人都看懂了,纷纷大叫出主意,有的叫我顶弩机于地上,用脚去踩刀背,有的要我把机簧截断一截。我听取了第一种,我需要三倍的机簧之力,一分一毫都舍不得截。“啪”地第三段机簧嵌入,弩身被刀刃划得道道深浅惨不忍睹,我一合机盖,压箭上膛。
“李俶!拦住她!”大哥猛地大叫,我举弩、贴腮、紧肩、瞄准、扣击,铁箭离弦而出。
“咚”地一声,金鼓响起,与此同时,铁箭“夺”地she中辕门梁缘最细致一处飞缘,离叶护那缘角的三箭差之数寸。
“啪”地一声炸响,半身弩机四分五裂,bào雨梨花般的木屑铁片扑面而来,爱美的天xing,我举手遮脸,再顾不得夹肩卸去巨大的后座力。
肩颈腮下如雷重击,面前黑云兜头盖脸,我直直倒飞,如断线之鸢。
------------------------------------------------------------------------------此地实在清静,米有人气,悲哀中……
第二十二章 女儿意英雄痴(二
第二十二章 女儿意英雄痴(二)
我片刻即醒,痛醒的,腮下火辣辣地灼人,我哀叫,一开口,泪先落下。
“很痛?不痛不痛!我去请太医来,请最好的太医!不怕,不怕!”李俶贴面抱我,一个劲地安慰我,大手似要抚我面庞,又犹豫着不敢抚下。
“好痛……”我手摸向腮下,触手,尖叫,痛极尖叫。
“别动!别动!”李俶大叫,死死捏住我手,“没事的,只是弩托擦到了,有点红肿,你别动,明日一定能好!”
“真的?不会……毁容?不要,我不要……破相!”我狐疑,重复。
“真的!”
“你的脸没事!”
面前两人保证,指天发誓,叶护和安庆绪。
安庆绪一身黑袍,袍上星星点点的破摺碎屑,手上还拿着那半截破碎不堪的弩机。刚才我极短晕厥的瞬间,原是叶护见势不好一掌震飞那些碎片,他掌风恰到好处,推得我倒飞向后,顺势卸去部分弩机的后座力。而安庆绪则比他更快,先他一步卷袖来夺我手上的弩,也正是因为如此,那些碎片全攻击向他。我飞出的瞬间,李俶飞身接住我,直向后连退数十步才稳住身形,可见这三倍机簧的后座冲力有多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