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大唐_作者:青眉如黛(150)

  “三寸?怎会那么长!莫太医,你不是说只有一寸么?” 大哥当场反悔,周遭轻叹,前功尽弃,说服他本不是件容易的事。

  “老朽是说过此话,不过是十日之前,如今都这样了,三寸已是侥幸。王妃的伤本不严重,只是……唉……”

  我撑坐起,白须长眉的老者垂手站在远处,他在叹息,为我不值。十日之前,我落下渭水后的第一夜他就说过此话,他说我的伤不严重,只要挑破伤口放出脓血再悉心调理,两三个月过后不过铜钱大小的疤痕,我不愿,大哥更不愿,他不会让半点暇疵留下,哪怕是在颈上。十日,十日发生了多少事,内忧外患,一场高烧,伤口恶化得极快,才两日,我再无法低头,肿痛已蔓延到腮下,连说话吃饭都艰难万分。

  有人进房,远远地离着chuáng边说道,“冯某奉殿下之命而来,殿下说了,王妃的伤再耽搁不得,请长孙将军一定施治!”

  刑部侍郎冯立,李俶终于出面了,叫了冯立来传话。我闷咳起,千牵百动,一瞬间连死的心都有。他闻声立即返回chuáng边,“珍珠,再忍一忍,也许明日就得了老神医的消息了,或者……或者我再请一次史……”

  “大哥,”我愈痛愈笑,笑得心碎心死,“广平王不是说了么,再耽搁不得。长孙将军尽管动手好了,别说三寸,就算是十寸都没关系。”

  “珍珠!别笑了!别哭了!”大哥以臂箍我,制住我又笑又哭,“好好的这是怎么了,啊,你这是怎么了?”没什么,真的,你说要带我回灵州,我想家了,我好痛,别折磨我了,“大哥……你骗我……不是他,不是他……我认错了……你为什么骗我……”我泣不成声,断断续续中他恍然,把我放回chuáng上他咚咚下楼,片刻,楼下一片惊叫,一声刀剑相jiāo巨响,大哥怒吼,“你害她还不够?李系,为什么骗她!”

  我与李系之间永远是误会和错意,第一次是我,这次是他,虽然我和他从不曾想让误会发生。

  初三那夜是他,可初二夜的的确确是李俶,我并没有认错人。他本不是存心骗我,甚至,他想安慰我。这个年节,长安坊间流言四起,有言沈家失势郭李失和,有言广平王妃伤及容貌失宠独居,有言广平王打破常规携孺人赴宴有意改立正室,诸如此类流言伤人,李系夜访,他是放不下,他从来是,讥讽气怒是,椒房解围是,比箭暗示是,历史错评了他,南阳王李系并非只好渔色,他是重qíng之人。也许是怜惜我无助悲伤,也许是我的泪慌了他,他点头承认,而我,悲伤yù绝。

  误会澄清,伤还是要治,冯立去而复返,李俶手书一笺,只要我康复,别说是三寸,十寸都要治。长孙全绪再次准备,刀剪伤药纱布摆齐,他执刀——“等一等!将军!小姐!等一等啊!”朝英中气十足的大叫由楼下传来,未闻楼板声响,红裳白袍直掠进房,一人一步迈到chuáng前,拱手施礼,“在下闵浩,师从国手神医独孤藐!”

  闵浩,洛阳人氏,年仅十九却医道奇jīng,一问一答间在场两位医者jiāo头称许,倒是大哥不住打量思忖,不答声反落帐,将我拢于帐内。

  “将军可是觉得闵浩名不见经传,怕在下误伤了二小姐?既然将军决定不下,那就等上一等,等可做决定之人来了在下再为二小姐治伤。”闵浩语声不悦,隔着纱帐一抹红袖扯住他,朝英发急,“将军,闵浩真是老神医的弟子,医术高明得很,朝英愿以xing命做保!”

  “正是!郭将军勿再犹豫,薛某以身家xing命做保!”随着一声翁钟般的答话,众人的视线都聚焦到门口,一身材高大武将模样的男子说完此话立即侧身一边,身后一名白袍风帽男子越身而过,直直走向chuáng边,纱帐霍地掀开,无半句话语,他一手抱我入怀。

  泪在一秒之内汹涌而出,他抱我如此之紧,我陷于他怀,一时无法呼吸无法思考,“珍珠,是我,我在,有我。”他反反复复,大力的紧桎,我被他的气息淹没,贪求他的味道,不敢开口,不敢动弹,惟恐眨眼之间面前的他再度消失,亦或,变成他人。

  一切话语都是多余,李俶一来,外人告退,他抱我侧躺于他腿,闵浩掂起一支金针以白酒灼烧消毒。微凉的指腹凌空于颈上一扫,我紧张闭眼。“二小姐,我还未开始,等下,我说开始,你就告诉我,哪里痛,哪里最痛,啊。”他引导我,那只手轻柔微凉,贴颈摸去,几乎没有多加的痛楚,时间一长我忍不住问他,“开始了么?闵浩?什么时候……啊!”右颈一股穿透的刺痛感,在我意识抗拒之前,那只手如恶魔一般,重重施力,狠命肆nüè,无数双手摁住我的竭力和挣扎,一物塞来,bī我放开下唇,我合齿咬去,熬得艰难,度得漫长,这一刻好似一个世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