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广平王妃在此!”
我一步步走去,无惧无畏,无阻无碍,刷刷的铁器在我头顶,在我面门,一一打开,一一撤去,“崔大人,苏大人,好久不见!”我扬头浅笑,只有自qiáng没有自卑,只有更勇没有更怯。
“王妃……”
耳边是崔光远的声音,震惊多过权衡,愧意多过嗫啜,我看不见,却听得更清,“郭旰的建议,两位大人考虑得如何了?”
“小姨。”郭旰出现在我身边,他手上粘粘,不知是血还是汗,我把那片竹简还到他手里,彼此,会心。
“阿史那从礼跑了,孙孝哲被小爷我杀了,这几个月死的曳落河(胡兵的意思)半数是小爷下的手,其他的么零零散散的也不好记。不是我说,就算你把我绑去洛阳,安禄山也未必会消了气,崔大人,你说是不是?”郭旰开始攻心,这个小子,真是把命赌上了!
“珍珠倒是替两位大人设想了下,如今之际两位大人的确还有补救的法子。比如么,杀了我讨功,或是杀了郭旰讨功,亦或是把我送了安庆绪讨功……不过么,崔大人想是知道珍珠与安家的渊源,您愿不愿打上个赌,我赌,哪个法子都讨不了好处,您信不信?苏大人,您说呢?”我背挺得笔直,郭旰始终扶着我,指引我面对他们,我笑,成竹在胸。我要赌一赌,郭旰舍得下xing命赌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赌得就是历史,我的瑾儿会是大唐的升平公主,她会长大成人,她会嫁给郭暧,她一定不会死在长安!
窒息的等待,悬而一发的命运,我看不见,却知道郭旰在颤抖,手中的暖流淌下掌心,滴落。不要慌,郭珍珠,郭清河,你不要慌,郭旰,不要慌,我静静握着他手,一动不动,我赌,他们两个,他们可以叛唐,也一样可以——叛燕!
郭旰是郭家人,优秀的郭家男儿,十十足足我大哥的缩影,永不气馁,永不言败!
孤身陷于重围并不可怕,扶携孤儿寡母也不可悲,非常时刻非常手段也不可耻,甚至是他的智谋他的胆色,毫不迅于那些统领十万雄兵的将帅!
整件事qíng的起因原本根本对我们无一丝一毫利处,但被郭旰敏锐地抓住了。同罗酋长阿史那从礼跑了,带了他的五千同罗军队,带了长安禁苑所有的珍玩国宝,还有两千匹好马,其原因还是相同的一点——将相不合。他与安禄山任命的关中督军孙孝哲不合,孙孝哲算相,监督节制关中诸将帅,两人分脏抢掠一言不合,阿史那从礼带了抢夺来的财物回了同罗逍遥,剩了孙孝哲在长安大发不满加倍盘剥,恰在此时太子李亨于灵武登基,是为唐肃宗,改元至德元年,肃宗闻讯立即派使者去安抚。消息传到长安,城中开始人心惶惶上下离心,有流言说肃宗已亲率大军杀向京城,有流言说阿史那从礼出城投奔唐军,叛军大势已去,唐朝大军即将杀到,总之,一片混乱中郭旰杀了孙孝哲。以他一己之力当然是杀不了权居安庆绪之下的孙孝哲,只不过人人都有弱点,更何况是志骄意满沉湎声色财宝的安军。郭旰在勾栏院一伏整整三个月,直到昨日才有机会在屋顶以鱼线滴下毒汁,孙孝哲在昏昏睡梦中甘之如饴,随后毒发身亡。然后我们的郭少侠大摇大摆翻进了长安县衙,一拍惊堂木惊醒了两位大唐旧臣,是杀是剐随便,打算好好商量的话就打开城门投奔唐军去,否则,后果自负!
他真是豁出了xing命,崔光远苏震也许会有所顾忌,一个阿史那从庆跑了,安禄山最信任的孙孝哲也死在了长安,以安禄山多疑的xing格,以安庆绪bàonüè的秉xing,怀疑他们这帮旧臣暗怀鬼胎是肯定的,就算是翻脸杀了他们泄愤也只是抬抬眼皮的事。
我是给了他们建议,他们两个可以杀了郭旰,不过一个郭旰可能平息安禄山的火气?他们也可以杀我,不过一样于事难补。若是他们想把我送了安庆绪或者安禄山讨赏么……男人对女人是什么心思,越是得不到越想得到,安庆绪只要对我还有半分心思我就能做到,我指天发誓拉他们两个去yīn间陪葬!
“王妃,您这手厉害!”崔光远叹气,我笑如银铃。
“崔大人,殿下那日临走时对您说的话您还记得么?”我张开手,掌上静静躺着一支钗,一只手慢慢来拾,我始终摊手,那只手再没放下。“殿下请您相机行事谋而后动,现在,正是您的‘机’啊!”我示意郭旰,我们转身就走,身前身后再无阻拦。李俶在西郊马车外的吩咐我都听到了,他是叫他们相机行事,崔光远也的确这么做了,临危降敌是否是他们的本意现在己不重要,我的钗是李俶定qíng之物,只要他看到,便会知道他们出了份力,他会力保他们,就象力保王思礼那样,男人啊,荣华富贵,高官得做,原来是那么得重要……“王妃,下官派人保护……”